法条背后的“规范宪法学”原理

——读《宪法学讲义》有感

林来梵先生的《宪法学讲义》自2011年出版以来，好评如潮，被誉为“宪法学教科书的典范之作”。2018年，该书推出了第三版。全书深入浅出，寓庄于谐，颇有“临场感”，是读起来颇有趣味的宪法学书籍。

全书基于“规范宪法学”的独特方法，对宪法学的内容进行了体系化阐述。它针对国内各种宪法学理论做了批判性的学术分析，并就一些具有争议性的议题提出了个人独特的学术见解。其中，作者对德国国法学（相当于公法学，或今日的宪法学）的介绍，对大家研读德国法学家卡尔·施密特《宪法的守护者》的著作，对我国宪法学渊源的梳理以及理解我国宪法学学术史大有裨益。另外，书中还配有不少珍贵照片，如德国著名国法学家拉班德、德国近代国法学大师G·耶利内克、著名法哲学家和公法学家凯尔森等人难得一见的照片等。

林来梵先生被认为是我国“规范宪法学”的代表性学者。在本书中，他对宪法规范的阐释尤其精妙。笔者仅以其对一条宪法条文的解读，略谈心得与感受。

《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住宅不受侵犯，禁止非法搜查或者非法侵入公民的住宅。”该法条规范牵涉的内容很多，如何为“住宅”，什么是“侵犯”，外国人和公民的区别等。林来梵认为，“上述条文的含义应当是：国家不应当侵犯公民住宅。”此为要求国家不作为的一面。此外，后文又补充了要求国家作为的一面，“即向国家提出请求予以保护的权利”。林来梵对国家的保护义务，即“要求国家作为”持谨慎态度。他认为，“任何宪法上的权利主要是针对国家权力，而不是针对私人。”即该规范规制的是国家。但林来梵笔下的“任何”“而不是”和“主要”有冲突，他的“二元结构”（“国家—公民”）较勉强。林来梵先生不赞成“测字式解读”和“中学语文式解读”，喜欢“规范式解读”，尤其重视规范的原理解读。但笔者认为，面对任何规范，首先要做的是“中学语文式解读”。

笔者认为“公民的住宅不受侵犯”，不仅仅指国家不能侵犯，也指其他主体（法人、私人等）不能侵犯，甚至还指不能承担责任的动物（如猪、狗等）不能侵犯。动物如果侵犯，可以归责于它的主人。林来梵先生强调规范的原理当然没错，但他受“原理”主导的思维模式模糊了“通常的字面”意义，有些“为规范而规范”。林来梵先生不是不知道“私人也不可以侵犯公民的住宅”，他只是有种偏见——“二元结构”。即使他很清楚宪法只是“主要”规范“国家和公民”“国家自身组织”的关系，但他在对“规范”的解读上却不给宪法的次要规范留余地。因为他已经先有了理论的偏见，所以形成了褊狭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