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看见光，也要看见光后的暗淡”

——刘玲法律随笔集《分光镜下的法治》上市

审判长敲响法槌，宣布休庭。

被告人张帆即将被带出法庭。

这时，旁听席上传来一个女士的声音：“老张！”

张帆转过身，其身后的法警也驻足。

喊话的是张帆的妻子，她站在座位前，满眼是泪，使劲挥着手，哽咽着。

张帆扭头，与妻子四目相对，老泪纵横。

这是北京市律师协会刑事诉讼法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北京天驰君泰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刘玲在新出版的法律随笔集《分光镜下的法治》一书中描绘的场景。

该书收录的不少文章，都是刘玲在“法律读库”微信公众号上发表过的。作者透过对法律案件或事件的审视，在表达思想的同时，力求传递法治思想、法律文化。读该书，如同旧友重逢，又如与另一个自己相遇。

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张建伟说，这是“一本合上的书，是作者的独白”，也是“一本打开的书，读下去，是与作者的对话”。

文字中的“检察官”痕迹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做律师前，刘玲还做过8年检察官。她把融入了自己血液的经历，也留在了文字中。

在该书《刑事律师的职业情怀》一文中，刘玲说：“角色使然，如同医生眼中只有生死没有善恶，专业的刑辩律师维护的是人之为人最基本的自由和尊严。”作为一个律师，刘玲对当事人的人性关怀，令笔者不仅想起了美国律师布莱恩·史蒂文森的话，“当宽恕给予了不值得宽恕的人，它才是最有力量、最开放和最具变革性的。那些不值得宽恕、甚至不追求被宽恕的人，正是同情心最有价值的部分。”

刘玲就有布莱恩珍视的“正义的慈悲”。张建伟说，在刘玲的法律人格中，有律师的一面，也有检察官的一面。处在检察官的视野上，刘玲更关注的是法律对社会秩序的修复，是刑法对个体犯罪惩罚背后更大层面上对无辜者的保护。

本书中一篇题为《校园暴力何时休》的文章，就闪烁着刘玲曾为检察官的影子：

2015年5月，发生在美国洛杉矶的中国留学生欺凌案备受世界关注，12名中国留学生绑架、殴打、欺凌一同胞女留学生长达5个多小时，扒光其衣服、用烟头烫乳头、强迫其吃沙子、剃掉头发逼她吃下等。

2016年2月17日，洛杉矶波莫那高等法院以绑架、攻击、严重人身伤害罪名，分别判决其中3名中国留学生13年、10年和6年有期徒刑。

此案中，12名留学生面临6项重罪起诉，最高刑为终身监禁。先行判决的这3名学生，因与警方达成了认罪减刑协议，检方撤销了重罪指控。

该案件的判决当时在国内引发很大争议，有人认为美国判得太重，有人认为，和我国相关案件对比判得太轻。

刘玲支持后者。她犀利地指出，校园暴力之所以愈演愈烈，根本原因在于施暴者没有受到应得的惩罚，法律对潜在的效仿者未能以儆效尤。她说，校园欺凌解决的根本途径是修改法律，降低刑事责任年龄。

刘玲在《校园暴力何时休》一文中用数据说明，英国刑事责任年龄是10周岁，美国有的州规定是8周岁，中国人并不天生比人家认知能力低，16周岁刑事责任年龄的规定是40年前定的，可以考虑修改。

刘玲说，要祛除暴戾之气，只能以刑法为主要武器，对暴行零容忍。这也是对未成年人真正的保护，严管厚爱，预防犯罪。大家可以不同意刘玲的观点，但从字里行间，读者一定能感受到她那种对公平正义的执着与深情。

关注现实的“时代责任感”

刘玲不是那种躲在书堆里的书写者。她爱思考，喜欢专研，更善于从大量繁复的表象中厘清事物本质，从繁荣中感悟人生底片中的微凉。她身兼数职：清华大学法律硕士研究生联合导师、北京市公安局特聘法律专家等。

身为大学客座教授，刘玲常主动关注现实。比如，她在本书《给刑事速裁程序泼一瓢冷水》一文中说：一个案件，一个当事人，在司法机关数以万计的案件中不过是数万分之一，但对于当事人个体而言，却是百分之百。司法是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当试点城市捷报频传时，在刑事速裁耗时屡创新低时，我们更应该给司法机关泼上一瓢冷水。缺席审判是天然有缺陷的刑事审判制度，必须严格限制其适用范围。

刑事速裁程序制度的适用，有其时代背景和特殊需求，但也隐含着对犯罪嫌疑人权利变化的考量。沉默还是发声？这不仅关怀公平正义，更关乎个人的智慧和勇气。

促进良法和善治，传播法律知识，何尝不是每个法律人的追求。但正如我国当代文艺评论家谢有顺说，“既要看见光，也要看到光后的暗淡。”这大概就是刘玲作为法律人关照现实的“时代责任感”，追求公平正义之外的“慈悲”。

法国作家加缪说，作家该对时代有责任感。作为一个法律人，刘玲笔下的《分光镜下的法治》一书，其视线远比普通写作者更远。她既关注生活的光和光后的暗淡，也关注法律和司法层面的情怀和担当。

（作者单位：山东省青岛市黄岛区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