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开槌”的司改尝试

    “教授当了校长以后，还继续上课；医生当了院长，还继续在临床做手术。法院也是这个道理，不能当了院长、庭长就不审理案件了。”这是今年3月初，二级大法官、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张立勇在接受河南商报采访时所说的话。时隔两个多月，张立勇院长便卸下繁重的行政事务，亲自担任审判长，依法公开审理了一起故意杀人案。

    在司法改革的洪流中，院长张立勇“回归”法官角色，对河南全省法院乃至全国法院院长、庭长办案工作都起到了很好的引领和示范作用。这意味着，河南将有越来越多的院长、庭长身穿法袍，走进法庭，敲响法槌。有法律界人士认为，院长、庭长回归审判一线，是司法体制改革的又一亮点，有助于用好优势审判资源，进一步提升审判业务的地位和作用，带动法官公正高效办案，实现审判工作去行政化。

“六一”前夕

此案极具教育警示意义

　　2015年5月28日上午，在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第一审判庭内，院长张立勇敲响法槌，宣布李三元故意杀人案正式开庭。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妇联、关工委、新闻媒体和社会各界群众等共500多人旁听了庭审。

　　被告李三元2010年10月份与任小红结婚，婚后生育一子。任小红与前夫所生之女任飞扬随同生活。2014年7月12日8时许，李三元在家中因生活琐事与任小红发生争吵，李三元持家中尖刀朝任小红胸部等处连捅数十刀，致其当场死亡，后将尸体藏匿于卫生间。在杀人行为被任飞扬发现后，唯恐罪行暴露，遂用毛巾捂压其口鼻部致当场死亡，并将尸体也藏匿于卫生间。2014年7月15日，李三元带儿子逃至福州其妹处，次日被赶来的民警抓获。

    2014年12月20日，河南郑州中院依法判决李三元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李三元不服一审判决，向河南省高院提起上诉。河南高院依法组成了合议庭，由院长张立勇亲自担任审判长。张立勇院长认真细致地阅读了全部卷宗，召集合议庭成员研究案情，并于2015年5月20日上午带领合议庭成员到看守所依法对被告人李三元进行了提审，并先后讯问了47个问题。

　　5月28日，该案经过5个多小时的法庭调查、法庭辩论、上诉人最后陈述等环节，审判长张立勇宣布休庭。经合议庭合议和审判委员会讨论后，当庭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由于该案涉及家庭暴力、妇女儿童权益保护，在“六一”国际儿童节来临之际，河南省高院选择此案进行公开开庭审理，极具教育和警示意义，充分体现了对妇女儿童司法权益的保护。

　　张立勇院长是中国审判理论研究会少年审判专业委员会主任。多年来，张立勇院长带领河南法院实施一系列举措，切实维护妇女儿童合法权益。

　　据记者了解，截至目前，河南全省法院已组建273个妇女、儿童维权合议庭和142个少年审判法庭，对于此类案件采取优先立案、优先审判、优先执行，减免诉讼费、执行费等一系列措施，为妇女儿童依法维权。仅去年就办结此类案件35560件，涉及48125人，金额5.3亿元。河南省法院还联合团省委共同建立“一校一法官”制度，积极开展“送法进校园”活动；联合河南省妇联、教育厅等8家单位发起“关爱留守儿童、城乡孩子手拉手”活动，推动全省3.8万个城市家庭与农村留守儿童结对帮扶，让远离父母的孩子们感受到社会的关爱、司法的温暖。

亮点纷呈

庭审过程现多项改革举措

    张立勇院长亲审此案，不仅是河南法院落实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精神的生动实践，也是近年来河南法院大力推进司法改革丰硕成果的集中展示。

　　早在2013年，河南省高院就下发了《关于进一步规范刑事庭审活动保障被告人诉讼权利的意见》，规定了“不穿囚服、不剃光头、不戴戒具、不坐囚笼”的“四不”原则。此次庭审中，一如既往地落实了去除“犯罪化标签”，被告人李三元人格尊严充分被尊重，彰显了人权保障和现代司法文明的进步。

据记者了解，本次庭审，河南高院还专门组织审委会委员全程参加了听审。这不仅有效克服了审判委员会判而不审的弊端，更有利于审判委员会委员研究讨论“把脉”案情，准确适用法律，还能倒逼审判人员认真做好庭审准备，提高驾驭能力，强化责任意识，提高案件审理质量。

除此之外，记者发现，该案一改“四方格”刑事审判法庭布局：将证人席置于检察员席右下方；在审判台前方左侧正对检察员席的位置设辩护席；被告人席靠近于辩护人席的左下方的位置。据河南高院副院长袁永新介绍，之所以采取这样的法庭布局，一方面，从人的心理方面考虑，并没有一开始就把他当成“囚犯”对待，有利于被告人为自己辩护，并且能及时与律师沟通；另一方面，在形式上实现法官居中裁判、控辩双方在法庭上的地位平等，保障了被告人的权利，能真正拥有与公诉方平等对抗并向裁判者进行说服活动的正当权利，不仅会增加庭审的对抗性，也会强化控方的举证责任，还有助于刑事辩护走向“实质化”。

与以往庭审不同，此次庭审改变了普遍存在的“庭审虚化”现象，强化了庭审的实质功能，全面落实了证人、鉴定人出庭作证制度。所有言词证据都由本人到庭陈述作证，所有与定罪量刑有关的事实都要放在庭审过程中调查，真正实现了事实证据调查在法庭、定罪量刑辩论在法庭、裁判结果形成于法庭，让法庭成为确认与解决被告人罪、责、刑问题的最终阶段和关键环节。另外，该案在庭审中控辩双方对证人交叉盘问，可以进一步核实证言的真假，不仅是查清事实、彰显程序正义的关键环节，也是符合刑事诉讼规律的必然要求。这也是河南法院今年“5·9”错案警示日“以审判为中心视角下的冤错案件防范”研讨会成果落地的一项举措。 

在庭审中，公安侦查人员作为证人出庭作证，也是一大亮点。这种突破了我国传统证人理论把侦查人员排除在证人范围之外的作法，不仅解决了侦查人员应当以什么身份出庭作证的问题，也将对今后刑事诉讼实践产生深远影响。

另据记者了解，今年张立勇在全国两会提出了《关于建立证人、鉴定人宣誓制度》的议案，建议证人面向国徽，右手按置在宪法上进行宣誓，对证人、鉴定人作证行为规范和约束，督促他们慎重发表证言、鉴定意见。此次庭审，切实落实了宣誓制度，所有证人在作证之前均向法庭郑重宣誓，保证其所陈述内容客观、真实，否则要承担相应法律后果，这样非常有利于发挥庭审作用，查明案件事实，准确适用法律。

根据新刑诉法规定，控辩双方均可申请“有专门知识的人”即专家辅助人出庭。在庭审中，有著名法医病理学家、博士生导师刘良教授和河南科技大学法医学院院长莫耀南两名专家辅助人出庭。两名专家就鉴定意见发表意见，并接受控辩双方的质询，帮助法庭确认了鉴定意见的证据效力，准确查明了任飞扬死亡原因，并指出了鉴定意见存在的瑕疵，既实现了诉讼效率，提高了法官对专门性问题的判断能力和水平，又提升了鉴定人员的专业素质，推动了鉴定工作规范化。据悉，这是河南省首例在刑事诉讼中专家证人出庭作证的案件。

记者手记

院长“开槌”也是对公平正义的推动

法院院长回归审判一线，这是中国司法体制改革的亮点之一，也是法学法律界多年来“去行政化”呼声的实现。

虽然去年广州中院院长也曾一度手持法槌，坐上审判长席位，但当时此起彼伏的赞誉并未引起后续的改变。如今，身为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的张立勇正试图以己之力，推动法院院长“回归”审判一线。正如其在庭审后对媒体所说：“我本身不要做一个样子，要变成一种常态，两三个月就能审一个案件，让我这个法院院长审案子不再成为新闻。”

不论张立勇专业审判水平如何，其所为确是在推动法院院长向专业化方向发展。“让审理者裁判，由裁判者负责”，没有行政化干扰、没有权力化的干预，专业负责的审判队伍必然会让公平正义体现到每一个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