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记趣（上）

超市代替不了集市

不是因为有了超市，就不再需要集市。超市代替不了集市。

赶集之乐，是逛超市远远比不了的。

一条街，一条路，挤挤簇簇，满满荡荡。就地打地摊，无遮无拦，色彩斑斓，雨露泉水一样清纯、鲜亮、透亮。人们的行色不像超市那样匆匆忙忙，眼睛那样的清澈纯真，如闻田野、农家菜园飘来的缕缕清鲜。

集市显赫大方的一目了然，不像超市甭管什么东西，一例里三层外三层包装，印得着实漂亮锦绣，打开来露了馅，完全图个好看。集市讲究的是实用、新鲜、实惠，公开、透明、公正，哪家好，买哪家。

弯弯悠悠葱葱绿绿青青湛湛鲜鲜活活莹莹润润，像家乡曲曲折折的小路，像村边袅袅婷婷的小河，像菜园的平平凸凸的畦埂。

最好听最悦耳的是叫卖声，无论本乡，无论外地，都一套一套的，朴实，幽默，实在，亲切，雅俗共赏，不绝于耳。一老家山东花甲者，停在小三轮车前，卖甜瓜，说他的瓜甜，俏口颇多，一串一串的。但见他拿着细细的小刀，见人来就切了薄薄一片，先尝后买，不买不要紧，到别处转转，货比三家，转一圈还得买我的。就是甜，比砂糖甜，比蜜甜，含糖量百分之八十，有胃病、高血脂、糖尿病的千万别吃。蛤蟆嘴不是砸的，鸭子嘴不是剌的。山东特产，科学鉴定，实践检验，远近出名。清甜、香甜、鲜甜，又脆又甜。不吃了回味还甜。日子甜，生活甜，睡梦甜。确保质量、便宜才是硬道理。

我买了两个，一块六，给了他两块，说别找了，不能白听你推销广告词。他笑着说，不找不行。市场看人心，买卖得公平。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薄利多销。积沙成塔，集腋成裘。大庭广众之下，精神价值比啥都重要。

听了这样的可欣赏可玩味的原生态叫卖，我好像被牵引回到了家乡的田野，那一片片瓜园，和那草席搭成的窝棚，像大雁展翅飞翔一样，携着翠绿，带着甜芳，诱人痴痴醉醉，缱缱绻绻。

不差钱

一辆大型汽车停放在干涸的小沟旁，汽车上码着老高老高整整齐齐的白菜，停下。两个年轻人都不过20多岁。刚一问白菜咋卖，一个说，一块钱4斤，另一个则不小心往后一倒，没站稳，趔趔趄趄来了个后滚翻，险些没折到沟里去。我赶紧吩咐其同伴，赶快把他拽起来，然后再谈生意。因为摔得不轻，拽也就费了不小力气。但毕竟还是拽了起来。我看问题不大，即戏谑道，还没过年呢，就先来个“后鞠躬”拜年咋的？被摔的小伙不语，直个劲扭动腰胯，像运动员做准备活动似的。

我在这边让小伙子给挑了4棵菜，称好，让他给放到自行车后架上。这时侧视老伴在不远的摊上买大葱，心想，老伴出门前因怕钱窜出，把钱放在我带拉锁的口袋里了，便跑过去将钱付与了白胖的摊主。

老伴遂跟我到这边卖白菜的汽车旁。小伙正在给我往车后座将码好的白菜用塑料绳捆。我如数付钱。我说，就知道你得给我捆好，而且相信我“不差钱”。他要找我三毛，我说，不用找了，码得好，捆得结实，奖励了。小伙将三毛给了我。

我问，挨摔的小伙子呢？我刚说完，小伙子从驾驶室出来了。我说，别紧张，耳朵根儿，到脸颊，都有点儿黄。不要紧。老伴说，别瞎说，没事，小伙子精神头儿多好。我说，转过脸来，向太阳三鞠躬。然后去门诊量量血压低不低。晚上收了集，到饭馆要盘炒肉，回去早睡觉。明天早晨没事就算没事了。

老伴说，甭吓唬人，看，多精神啊！

小伙没给太阳鞠躬，却给我腼腆地鞠了一躬，谢谢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