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族长贾珍为何不参加祭祖？

——从《红楼梦》看清明节休假制度流变

  清明节系二十四节气之一，最早与墓祭无关。“寒食墓祭”约在南北朝时形成习俗。唐代，寒食节与清明节合二为一。唐宋时期，两节均放假4天到7天；明清时期，不放假，即使遇朝假，官员也不能回家休息。

  清明小长假，许多在外工作的人纷纷回乡祭祖。《红楼梦》第五十八回，清明当天，荣府长孙贾琏带领贾环、贾琮、贾兰，宁府长孙贾蓉和族中几人，也前往铁槛寺烧纸祭祖。但这次祭祖，宁荣二府参加人数及规格，远不如第五十三回的除夕祭祖。

  第五十三回，贾府除夕祭祖，“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珍献爵……青衣乐奏，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等贾母奉菜饭汤点酒茶于祭祖供桌上后，再长幼有序“俟贾母拈香下拜，众人方一齐跪下”。清明祭祖，贾敬、贾赦、族长贾珍为何没去？

  这是为什么？原来清明节系二十四节气之一，最早与墓祭无关。古代中国等级森严，贵族有墓，老百姓无墓。秦汉时期，老百姓始有墓地。其时，贵族墓地有碑称“墓”，平民墓地只是一个土包叫“坟”。汉代以后，墓祭逐渐形成风俗，但那时人们主要在寒食节祭祖。

唐代，寒食节清明节合二为一

  “寒食墓祭”约在南北朝时形成习俗。据《左传》等记载，春秋时期，晋国公子重耳流亡他国19年间，大臣介子推始终不离不弃，追随左右，甚至“割股啖君”。重耳称霸后，介子推携母归隐绵山。为迫出山相见，重耳下令放火烧山，介不为所动，被火焚而死。

  晋文公感念介子推忠心，遂将其葬于绵山，修祠立庙，并下令在其死难之日禁火寒食，以寄哀思。东汉哲学家桓谭《新论》载：“太原郡民，以隆冬不火食五日，虽有病缓急，犹不敢犯，为介之推故也。”寒食节期间百姓不能生火做饭，为后世诟病。

  据欧阳询等编撰的《艺文类聚》记载，公元206年，曹操颁布禁令，明确取消寒食节，“闻太原、上党、西河、雁门，冬至后百五日，皆绝火寒食……令到，人不得寒食，若犯者，家长半岁刑，主吏百日刑，令长夺一月俸。”公元474年，北魏孝文帝也曾“禁断寒食”。

  文献记载显示，206年到496年，官方曾多次颁布禁令“禁断寒食”，但收效甚微。公元6世纪左右，寒食节不仅在北方流行，而且扩展到南部地区，成为全国性节日。如北魏人贾思勰《齐民要术》载:“‘寒食’，盖清明节前一日是也。中国流行，遂为常俗。”

  按照古代中国历法，寒食节和清明节相近，久而久之，合为一个节日。《唐会要·卷八十二·休假》明确记载：“（开元）二十四年二月十一日敕：寒食清明，四日为假。大历十三年二月十五日敕：自今已后，寒食通清明，休假五日。至贞元六年三月九日敕：寒食清明，宜准元日节，前后各给三天。”即，唐玄宗时，寒食清明节放假4天；唐德宗时，放假7天。因此，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编纂的《中国传统文化大观》认为，“大致到了唐代，寒食节与清明节合二为一。”

  宋沿唐制，寒食清明节也放假7天，但过节气氛有变化。郊外祭祀过后，人们常席地而坐，就地“散福”：男人推杯换盏，吟诗作赋；女人嬉笑玩闹，采花弄柳；小孩荡秋千、放风筝，格外热闹。吃的，也不再是冷饭，有江南的青团，北方的麦糕、馓子等。

明清时期，清明节不放假

  明代初期，对法定节假日进行改革。据《明会典》记载，朱元璋要求“令百官每月五日给假”，又规定“凡每岁正旦节，自初一日为始，文武百官放假五日。冬至节，本日未始，放假三日。”永乐年间，又“元宵节之际，赐百官节假十日”。清明节、寒食节，不放假。

  清承明制，但将冬至、元旦、元宵三个节假日贯通，官员可休假1个月。此外，“端阳、中秋、重阳令节各一日，恭遇万寿圣节七日，各坛庙祭飨斋戒以及忌辰素服等日并封印日期四月初八、每月初一初二日，皆不理刑名敕问（《清通典》）。”清明节依然不放假。

  可见，贾府清明节祭祖，贾赦、贾政、贾珍或在工作岗位上，或参加了皇家祭祀。《大清律·擅离职役》规定，“凡官吏无故擅离职役者，笞四十。”其中，“监生在监肄业及各衙门办事官吏承差皆，不许倩人代替。违者，俱杖一百，黜革代替者，别有职役一体问革。”

  贾敬干什么去了？第二回，冷子兴说：“贾敬袭了官，如今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余者一概不在心上。幸而早年留下一子，名唤贾珍，因他父亲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让他袭了。他父亲又不肯回原籍来，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们胡羼。”贾敬不工作，但炼丹不归。

  贾赦、贾政呢？第三回，林如海说，贾赦现袭一等将军，贾政现任工部员外郎。贾珍系宁国公贾演的曾孙、贾府的族长，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赦、贾珍具体负责什么事宜，曹雪芹没有交代，但其分别和贾政、贾蓉年龄对比，显然俩人尚未到退休年龄，仍可能在工作。

  为何说贾赦等人可能参加了皇家祭祀？其一，第五十八回交代，“一日正是朝中大祭，贾母等五更便去了”；其二，清律规定：“凡大小官员无故在内不朝参，在外不公座署事及官吏给假限满无故不还职役者，一日笞一十，每三日，加一等，各罪止杖八十，并留职役。”

  陈婷在《清代官员休假研究》一文中说，皇帝取消固定朝会时，大臣可以获得变相休假，即朝假。比如享太庙行礼日、祭太社太稷行礼日等百官行礼日，以及庆慰等礼数用百官的时间均可免朝休朝假。这期间官员可以停止工作，但并不能回家休息而要参加朝廷典礼仪式。

  由此可见，贾珍虽系贾府族长，但清明节也不能无故请假。贾琏、贾蓉为何能带领族人去祭祖？一是贾蓉、贾琏分别为宁荣两府长房长岁。二是贾蓉的五品龙禁尉，系花1200两银子捐的；贾琏也是捐的同知。这两人都是“花钱买官”，图有虚名，并无实缺，不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