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法吏张汤的职业生涯
文景之治后,大汉国力强盛,不过日渐复杂的国事随着帝国的日趋成熟不断涌现,且颇为棘手。武帝即位之初,公卿大夫僭越横行,目无礼法。为了应对时局,武帝从无为转向有为,开始施展强硬而果敢的“威权政治”手腕。他建立了一套以酷吏为执行保障的行政官僚体制,确保其施政方针的落地。在司马迁看来,“民倍本多巧,奸轨弄法,善人不能化,唯一切严削为能齐之,作酷吏列传。”酷吏,即西汉执法残酷无情的法吏,在西汉以张汤为首。
张汤出身并非名门世家,父为长安丞。他打小受审判程式影响,有模有样地审判过偷食的老鼠,其文辞如老狱吏,其父大惊,从此对他精心培养,以期继承父业。张汤在父亲去世后如愿当上了长安吏,在机缘巧合之下结交了武帝刘彻之舅,当时还只是郎官的田胜。此后,田胜在其姐姐——刘彻之母王娡成为皇后后飞黄腾达,晋升为周阳候,他“大与汤交,遍见贵人”,张汤由此进入了高层。张汤在田胜的帮助下谋到了侍御史一职,后张汤官迁太中大夫。
太中大夫是陪伴君王左右的内朝大官,伴君如伴虎,张汤更加小心行事。武帝执掌王权之初,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推行法家治国,毕竟秦鉴不远。张汤投其所好,以春秋之义加以掩饰,接受春秋公羊学的治狱观来文饰刑法,同时请求以博士弟子中研习《尚书》《春秋》等儒经的人补任廷尉史,以决断疑难案件。与同僚交往,更会保护下属,主动揽过而不贪功,广结人缘,为其赢得了巨大的政治资本,即便他用法严峻深刻不公正,也未曾有多少人反对。
与张汤共事的酷吏赵禹,虽与张汤是挚友,但与张汤的处世之道完全不同。他为人廉洁孤傲,不私交权贵,以防影响独立办案。张汤则是为人多狡诈,能够以智取胜,驾驭权术,可谓深得法家“法、势、术”三合一的精髓。后来,张汤和赵禹深得武帝信任,成为当时重要的法律起草者。赵禹制定的《朝律》主要是朝贺制度,进一步规范了臣子朝见君主的礼仪,是确保皇权的积极立法。张汤制定的《越宫律》主要是宫廷警卫制度,是确保皇权的消极立法。除此之外,他与赵禹共同制定各种律令,务必严峻细密,对官吏尤为严格,影响最大的是见知故纵和监临部主之法,这两个法令主要配合武帝“外事四夷之功,内盛耳目之好”的执政心态,为武帝改革清障。不久,赵禹迁升为中尉,调任少府,而张汤名列九卿,升为廷尉。
削藩是武帝任内的大手笔。此前的推恩令效果有限,恰逢淮南王刘安、衡山王刘赐和江都王刘建谋反,张汤原本对淮南王刘安不予理会推恩令,仍在自己的诸侯国内另行章法颇有微词,奈何武帝念及亲情,对刘安听之任之。当时,因人告状淮南王太子,张汤按律定了淮南王太子死罪,武帝不同意,最后的结果只削减了淮南王的两个县。不久,有人揭发淮南王谋反,张汤“穷究根本”,牵连列侯、豪族数千人,“皆以罪轻重受诛”(《资治通鉴》卷十九)。此后,外戚和藩王得到了整肃,酷吏张汤立下了汗马功劳,武帝功业得到巩固。
武帝在位54年,抗击匈奴长达46年,这是他毕生最专注的事业之一。远征匈奴所需军饷开支巨大,民怨沸腾,在收拾了外戚和藩王之后,武帝将治理重心放在经济层面上。冶铁、煮盐与铸钱三大财利,在收归官营之前,都被豪强大姓所专擅,与国家争利,危及皇权。张汤利用立法和司法举措为经济改革保驾护航,确保了威权统治下改革的雷厉风行。但权贵们的恩怨由此全部集中到张汤一人身上,为他生命的悲剧埋下了祸根。
深受经济改革之害的赵王直接向中央控告酷吏以私犯奸,张汤自然成为众矢之的。武帝派其至交赵禹责劝张汤道:“君何不知分也!君所治,夷灭者几何人矣!今人言君皆有状,天子重致君狱,欲令君自为计,何多以对为?”言毕,张汤才幡然醒悟,为书谢曰:“汤无尺寸之功,起刀笔吏,陛下幸致位三公,无以塞责。然谋陷汤者三长史也。”足见张汤到死也未曾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