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儿童“教育之困”

  学前教育无保障、打工子弟学校亟须规范、流失的“流动学生”引发社会问题……面对流动儿童,除了政策的倾斜外,还需要全社会的关爱。

 

        

  流动儿童从小随父母迁移,不仅学前教育和家庭教育缺失,而且大部分孩子只能就读民办学校或打工子弟学校,在义务教育阶段难以享受到公平。此外,近年来,调查显示流动儿童密集的地方,校园欺凌事件呈高发态势,他们也更容易成为欺凌或者被欺凌的对象。

  当前,教育公平问题已是流动儿童面临的突出问题之一。

学前教育无保障

  今年4月初,21世纪教育研究院发布《中国流动儿童教育发展报告》显示,截至2015101日,全国流动人口总量已达2.47亿,其中流动儿童和留守儿童这两个群体总数约1亿人。截至2014年底,仍有超过200万名流动儿童只能在民办学校或者打工子弟学校就读。

  而学前教育缺失已成为流动儿童教育面临的新挑战。

  秦晓飞是山东人,大学毕业后在长沙工作2年。由于岗位调动,2015年她来到北京发展,丈夫陈阳也辞掉私企的工作,带着2岁的女儿和她一起来到北京。

  “我们俩都是外地户口,孩子没有北京户口上幼儿园都成问题。”她说,现在许多公立幼儿园都是划片招生,条件比较严格,不仅要求在片区内有房子还要有户口。

  秦女士家旁边就有一所公立幼儿园,每个月学费1000元左右,但是只有在招不满的情况下,才可以经过层层筛选让外地孩子入园。

  “每年入园时名额都很紧俏,许多符合资质的家长都要半夜去排队报名,我们就没抱太大希望。”秦晓飞坦言,附近的私立幼儿园,每个月学费5000多块,她和丈夫很难支撑。

  由于生活成本高,秦晓飞没办法只能自己带孩子,不得已把母亲从老家接到北京帮忙照看。

  “孩子今年4岁,我们可以自己带,等她大些了要上小学,就真发愁了。”秦晓飞还提到,很多和她一样在北京务工的家长,没有让孩子上幼儿园,由父母把孩子带到上学的年龄,然后再想办法。

  针对家庭教育,有专家指出,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家庭教育功能弱化。由于父母教育观念落后,再加上综合素质能力较低、投入低,孩子的教养方式单一,在学习方面出现问题时家长往往说教批评,甚至打骂孩子。

  21世纪教育研究院2015年在上海、广州、重庆三地展开的调查显示,学前教育低品质及家庭教育缺失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学前教育的两大现状,而入园难、入园贵又是其中最大问题。

  总之,由于公办幼儿园大多有城市“身份”限制,流动儿童只能选择入民办幼儿园就读,一些家庭经济困难或父母不重视学前教育的流动儿童,则缺失了学前教育的机会。

另外,外来务工人员子女所在幼儿园师资,呈现“力量薄弱、流动性大”问题。高强度工作量下,教师月工资整体不高,不仅对职业身份认同迷茫,也造成流动性高。以上海市为例,52.6%教师的教龄为1年以下,仅10.5%的教师工作时间超过3年。

暂时的“容身之地”

    作为起源于“教育自救”的一种特殊办学形式,打工子弟学校是城镇化过程中流动人口子女无法入读公立学校而产生的特殊民办学校。在北京,就有大量打工子弟学校,但办学条件简陋,师资不足。这些孩子的父母身处大城市务工时,有学校接纳他们,他们就是流动儿童,否则只能返乡成为留守儿童。

    201574日,贵州毕节纳雍县一名返乡就读高中的15岁少年,因为拒绝在考试中协同他人作弊被13名留守少年围殴致死。这名少年曾长期跟随父母在外生活,由于无法在流入地就读高中,不得不返回户籍所在地成为一名留守少年。

    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讲师李淼指出,流动儿童与留守儿童,受城市排斥性教育政策的影响,从来就不是两个孤立的群体,而城市学校是否接纳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们选择哪一种生活。

    据了解,在北京外地人口中那些流动性最大的学龄儿童,有些处于失学状态。这些孩子的父母,来自全国各地的城镇村落,有的卖菜、摆地摊、收废品、做建筑工、当保姆……

    12岁的陈燕华在北京的北五环外西半壁店村一所打工子弟学校就读。据他讲述,学校的一排空房被隔成教室,分别是学前班和一到六年级。里面的暖气片、新桌椅也都是由学校老师和志愿者们安装收拾出来的。

    “这里的条件比以前好多了。”陈燕华说,“(原来)没有暖气的时候,冬天手都会生冻疮。”

    他的父母在北京郊区开了一家小吃店,2013年,陈燕华和妹妹从四川老家来北京随父母生活。

   学校除了12名专职老师,还有大约50名支教志愿者,他们利用周末或者闲暇时间给同学们教美术、英语。

    在打工子弟学校任教的姚老师告诉记者,引入志愿者支教是为了扩展学生的知识面。由于学生家庭相对贫困,家长知识水平不高,很多打工子弟无法得到更多的课外知识补养。

    特别是,在北京大部分学生因为没有北京户口且好多人“五证”无法办全,并不能去公立学校读书,也不占北京的中高考名额,这些学生基本上都只能回到老家或临近的河北省读高中,或者选择读北京的职业中学。

    据《中国流动儿童教育发展报告》透露,一项针对北京市10个区县50所打工子弟学校1866名学生的跟踪调查显示,这些学生初中毕业后的流向堪忧——高中(含职高)入学率不足40%,大学入学率不到6%。初中毕业后遭遇升学阻碍的流动学生,一部分继续留在北京,从事各类低端服务业;一部分回流到老家,面临着新的自我认知和融入的问题。

    为此,专家纷纷建议,相关地方政府和部门还需进一步简化和降低流动儿童进入公办学校的条件,建立起一个以流入地省级政府为主的义务教育财政供给体制,发展普惠性民办学校,改善和规范农民工子女学校。

容易成为校园施暴者或受害方

    由于流动、留守儿童的父母往往忙于生计,很少关心孩子的教育问题,使得这些儿童要么因缺少保护,成为被欺负的对象;要么走上歪路,成为校园“小霸王”。

    湖南一名初三女生遭遇几名未成年人殴打,并被拍下裸照上传网络;浙江庆元县多名初中生将一名小学一年级男孩捆绑后拳打脚踢,用烟头烫伤并拍摄视频;安徽怀远县某小学13岁的副班长向另外6名同学要钱,并逼迫同学吃污秽物……

    由于未成年人对自己的行为缺乏足够认知,不少校园欺凌事件会升级为校园暴力,甚至引发未成年人违法犯罪。根据最高法的统计,2013年到2015年,中国审结的100件校园暴力案件中,针对人身伤害的暴力占到88%之上,实际造成被害人重伤、死亡严重后果的高达67%

    相比较而言,流动儿童或留守儿童等群体更容易成为校园欺凌和暴力的对象。在最高法中国应用法学研究所副研究员代秋影看来,这些缺乏爱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积压了太多愤怒和不满,情绪会逐渐向弱势转移,在一些微小事情的激发下变得“攻击性”强,由本来的受害者变为加害者。

    因为忙于生计,儿子来京上学后,王师傅几乎未接送过。最近一个月来,每到晚上放学,他就骑着电动车在学校路边等候孩子放学。

    “他以前跟我提过,学校有人掐他脖子,跟他要钱、要吃的,我以为是孩子之间闹着玩,没当回事。”王师傅说,最近,他在手机上看到一些学生围殴视频,才意识到孩子的世界并不单纯。

    中华全国律师协会未成年人保护专业委员会副主任于娟娟表示,在陌生的城市中,一些流动儿童无法找到自身的定位和价值,甚至被歧视,很容易成为校园欺凌的施暴者或受害方。

    校园欺凌包括肢体、言语或精神上的伤害和攻击,校园欺凌事件频发,已经成为一个无法忽视的社会问题。从媒体曝光的案件中发现,近年来校园欺凌事件呈现出参与人群低龄化,女生、流动儿童、单亲家庭的孩子屡成“主角”等特点。

    据调查,父母离异、缺少关爱、曾遭受暴力,是这些“施暴者”的一些共同之处。有专家指出,青少年时期的经历以及心理状况会影响人的一生,在校园欺凌中,欺凌者和受欺凌者其实都是受害方,对他们的成长和心理健康都有消极影响。针对校园欺凌现象,对学生、家长和老师都应该进行普及教育,建立“家--社”合作机制,提前介入和辅导,给孩子安全感。

    国内外众多研究数据表明,校园欺凌者与其他青少年学生相比,具有更严重的暴力倾向和更高的犯罪风险。

    2016年,《国务院教育督导委员会办公室关于开展校园欺凌专项治理的通知》,要求各地各中小学校针对发生在学生之间,蓄意或恶意通过肢体、语言及网络等手段,实施欺负、侮辱造成伤害的校园欺凌进行专项治理。当校园欺凌者由个别中小学生扩展为一个群体时,不能简单将其原因归结为学生的品德问题,其背后蕴含的社会性影响因素实则更加深刻、更加接近本质。

    因此,不少来京务工的家长也表示,希望政府继续推动和打破户籍改革,让农民工可以随时、随意在城市入户,以促使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在城市享有均等教育的机会,不受歧视。

    总之,解决“流动儿童之困”离不开全社会的关爱,无论是政府部门还是社会爱心人士,都需要迅速行动起来,让每一个流动儿童感受到教育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