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医生”时代,来了吗

    “家庭医生”服务模式在国务院医改办等七部门联合发布《关于推进家庭医生签约服务的指导意见》之前,已经在全国一些省市试点推广。但此举能否让医生和居民都满意,能否解决中国诸如看病难看病贵等问题,或许还需要时间的检验。

 

  “小黄想不开……家人送医院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和女朋友盘算去外地过“五一”的刘洪(化名),瞬间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像被抽空了一样,胸口闷了好长时间。

  自打2014年大学毕业,刘洪在北京市朝阳区一家社区医院当起了公共卫生医师,小黄就成了他的病人。在日常工作中,刘洪除了为居民提供健康检查、心理咨询之外,还要特别关心辖区内在册的180名重性精神疾病患者。小黄就是其中的一位。

  作为小黄的家庭医生,刘洪深知病人因精神疾病而遭受的痛苦,“一直担心出现这样的情况,做了那么多工作还是没避免……”

医生的困惑

  小黄是“80后”,20岁那年被诊出患有“双相障碍”症,抑郁和躁狂两种情绪成交替或混合存在的状态。躁狂发作时情感高涨、言语增多、活动增多,而抑郁发作时则情绪低落、思维缓慢、活动减少。

  经过数年治疗,小黄的病情已趋于稳定,也和男友步入了婚姻殿堂。在26岁时,夫妻俩便商量着“要个孩子”,几经求医咨询,相关专家终于给出了“若病情不再复发,需停药两年后,可尝试生育”的好消息。

  得知此喜讯,刘洪也对这个家庭投入了更多的祝福和关注。除了在医院接待小黄及家人的问诊,还不时和他们进行电话沟通。每3个月,由全科医生、社区护士、公卫医师等组成的家庭医生签约团队也总要到小黄家进行随访。通过入户面对面的交流,刘洪更直观地感受到了小黄夫妇对宝宝的渴望。

  每次做完例行检查后,他总会私下提醒家属一句:千万要遵医嘱,不要私自停药,否则不但不利于生育,而且对患者康复也会产生很大的副作用。

  “家属每每点头称是,谁知道扭头就停药呢!”事情的发展并没像小黄夫妇希望的方向进行。

  “双相障碍”病人一旦病发,生活就像冰火两极,两种极端的状态让患者身心俱疲,在严重抑郁期往往会产生轻生的念头。

  刘宏曾看过国外针对此病症的一项调查,双相障碍患者自杀风险是普通人群的10倍,患者中24成曾有过自杀行为,而其中的11%19%自杀身亡。

  私自停药的副作用随着生宝宝无果而逐渐增强,最终导致小黄自杀轻生。直到这样的大事发生,家属才对家庭医生道出实情:我们私自停药有六七个月了……

  好在小黄最终脱离了危险。

  每思及这一事件,刘洪总会问自己一句话:“家庭医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如果病人及家属不配合,医生根本起不到作用。”722日中午,接诊完5个病人后,刘洪对民主与法制社记者聊起了家庭医生的无奈,“就像很多吸烟、喝酒的病人,已经表现为心血管方面的问题了,医生建议其控制或改掉这些不良习惯,但很多病人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正聊着,一位患者敲门,探头道:“医生,您给我开药吧!”

  刘洪接待完来人对记者表示,目前医生的无奈还不仅限于病人的不配合,更有医术无处施展无从提高的担忧,“现在医院就是一个大药房。”

  社区医院的患者80%以上是老年人,患有高血压、糖尿病等慢性病,每次“造访”医院,提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开药”。

  按说居民在签约家庭医生服务后,将享受家庭医生团队提供的涵盖常见病、多发病的中西医诊治,以及合理用药、就医路径指导和转诊预约等基本医疗服务,能够满足居民的多样化医疗卫生需求。“但患者不给我们这样的机会,来社区医院的患者只想开药。”刘洪觉得很困惑。

居民的诉求

  不同于困惑的刘洪,北京市海淀区北下关街道的姚莉阿姨则觉得“家庭医生大有可为”。

  今年4月,60岁的姚阿姨下楼梯一脚踏空不慎碰伤,在积水潭医院治疗结束后,就回家里休养,每天换药的工作就落在了社区医生的身上。“这些天都是家庭医生给我换药,一个电话就到。”将近一个月的康复期让姚阿姨真切感受到了“小病在社区、大病到医院、康复回社区”就诊模式的好处。

  姚阿姨家不仅自己受益于家庭医生服务政策,她85岁的老母亲还享受到了“家庭医生2.0”服务。2014年,海淀区集中为全区80岁以上户籍老人免费安装智能服务电话。如果突发疾病或意外,只要按住“一键式”智能终端急救按钮,与家庭医生联系,便可进行健康咨询。当年年底就已有4.3万人共3.5万户老年家庭申请加入,实现了全区80岁以上老人在政策实施上的全覆盖。

  不仅如此,签约居民利用家里的智能服务终端,将区级受理服务中心、各社区卫生服务分中心,以及北京红十字会999紧急救援中心联系了起来。“一个按键几乎能解决居民所有的医疗问题。”

  姚莉认为,无论是针对80岁以上的升级版一键式家庭医生服务,还是面向全民的家庭医生服务,在老龄化不断发展的今天绝对是一项惠民工程,

  诚如其言,快速老龄化成为现代社会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民政部公布的《2015年社会服务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截至2015年底,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22200万人,占总人口16.1%。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14386万人,占总人口10.5%。在北京市海淀区,全区户籍65岁以上老人27.5万,户籍老人人数将达到人口总数的20%左右,到2020年,该比例预计将超过25%。老龄化的不断增长对社会养老、医疗服务供给能力和水平提出了新的挑战。

  对家庭医生颇为信赖的姚阿姨在和民主与法制记者“闲聊”时也表示,任何一项政策的实施都要接地气才能让老百姓信服。就像家庭医生,老百姓到底签不签,还是要看它能不能给老百姓提供方便才行。

能否解决问题?

  与姚阿姨家相距600多公里的山东鲁南地区,经营药店的陈岳却对社区医院开展家庭医生服务有着自己的担忧。虽说居民无需缴纳任何费用,仅需签署一份《家庭医生式服务协议书》,便可免费享受健康“点对点”服务,但是很多社区医院医生水平低、医疗服务项目有限、医疗设备陈旧不全和药品品种不全等现实情况,让老百姓的就医要求不能有效实现。

  “不是我迷信大医院和专家,社区医院确实有不足。”陈岳提出的问题,是我国社区医院普遍存在的问题。

  如何解决这一情况?

  2013年,北京等城市率先实施的“医联体”,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打开困局。

  区域内的三级医院与二级医院、社区医院、村医院组成一个医疗联合体。从大医院抽调专家,定期到基层社区医院坐诊,如遇大病重病,直接转到对口三甲医院就诊。缩短挂号、检查等就诊时间。这种让技术“跑”不让病人“跑”的办法,用来切实解决百姓看病难的问题。

  在一家三甲医院担任主治医师的张宇,认为“家庭医生”和“医联体”相结合,可有利于合理利用医疗资源。但分级诊疗的实现还需时日,拿开药来讲,社区医生虽然有处方权,但也只能开医保目录内的药,很多特效药在社区医院根本买不到,还是会出现患者挤到大医院排队挂号买药的现象。

  20166月,国务院医改办等七部门印发《关于推进家庭医生签约服务的指导意见》,提出到2020年,力争将签约服务扩大到全人群,形成长期稳定的契约服务关系,基本实现家庭医生签约服务制度的全覆盖。

  采访快结束时,记者问张宇:4年后,签约制度全覆盖,“家庭医生时代”真的来了吗?

  张宇斟酌片刻,说:“家庭医生的推出,能否解决中国诸如看病难看病贵等问题,还需要时间的检验,或许要走一条很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