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协会商会管理的他国之路

高度自治、部分自治、分类管理并存

    美国社会组织，由企业或个人自发成立，受独立管制委员会监管。德国、法国社会组织既有政府某些行政职能，又是企业利益的代表。日本对管制类行业协会和服务类行业协会分类管理。

　　“枪支管制的相关法律预计不会在短期内改变。”2015年6月22日，南卡罗莱纳州枪击案发5天后，美国总统奥巴马再次公开指责全国步枪协会挟持国会阻挠加强枪管立法。自2012年以来，奥巴马政府曾多次呼吁立法加强枪支管制但一直收效甚微。

　　与美国全国步枪协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以中小企业为主要成员的日本商会组织日本商工会议所在首相安倍发表战后70年谈话后却积极呼应。

　　同样是民间社团组织，美国全国步枪协会为何可以“挟持国会阻挠加强枪管立法”，日本商工会议所却积极响应政府政治主张？南开大学经济研究所副教授雷鸣表示，这是因为两国协会商会管理制度不同。

　　在雷鸣看来，以美国、英国等为代表的英美型社会组织，多由企业或个人自发成立，不受政府干预，高度自治，独立性强。以德国、法国为代表的大陆型社会组织，组织严密，既具有政府某些行政职能，又是工商企业利益的代表。日本兼具两者共有特征：既强调自由入会，又强制大企业入会，管理看似独立，又与政府联系紧密。

高度自治外的“第四权力”

　　“英美型的特点是入会自由，组织较为松散，与政府联系不紧密。”雷鸣认为，以英美为代表的国家对“协会”的定义是“一些为达到共同目标而自愿组织起来的同业或商人团体”。它的成立不是政府授意、推动或资助的结果，多由企业或个人自发成立，会员自愿参加。

　　它们绝大多数为非营利组织，不属于政府部门序列，在官方机构注册后展开活动，“高度自治，独立性强”“政府一般不予以经济资助”，以服务会员，维护会员合法权益为宗旨，经常以行业代言人身份向政府传递企业意见，派人参加国会立法程序等。

　　它们共同制定遵守行业准则，进行自我监督、约束和管理，不受政府干预。2015年6月17日，一名青年在美国南卡罗莱纳州某教堂开枪射击，造成9人死亡，多人受伤。案发后，奥巴马在社交网站发泄不满，多次批评民间对枪械泛滥“态度冷漠”，但依然难以撼动全国步枪协会。

　　中共深圳市委党校教授林祥分析认为，这与美国市场自由主义传统及两党轮流执政的政体有关。一方面，在市场自由主义思潮下，美国人不希望政府干预经济具体领域。另一方面，对私人企业、市场经济的放任自流必然伤害国民利益。

　　在此背景下，与政府保持一定距离，有利于经济管制政策稳定性的“第四种权力”——美国独立管制委员会成立了。它基于经济管制等专业性要求而产生，混合了传统的“立法、执行、司法”三权，形成了具有准立法权、司法权、行政权的行业协会。

　　美国独立管制委员会实行“委员会”制，将裁决、执行、立法三大机构功能放在一起。它要求委员会成员必须具备扎实的专业知识、丰富的工作经历，通常是对应领域专家，并对委员任职资格做了严格规定。比如：7人组成的联邦通信委员会，不能有4人以上来自同一政党，不能涉足通信产业，每个区域的委员必须为当地居民等。

　　为避免发生整体替换，美国独立管制委员会要求委员会成员不能同时退休和辞职。在林祥看来，这种制度既保证了成员的稳定性和连续性，也保证了委员会管制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又确保了裁决的专业性、公正性、高效率，可以称其为美国“名副其实的‘第四部门’”。

组织严密且肩负政府职责

　　“必须改变。”3岁叙利亚男孩溺亡博德鲁姆海岸照片曝光后，德国雇主协会联合会总裁克莱默公开表示，德国政府应修法让那些只要不是面临立即被驱逐的寻求庇护者更快进入德国劳动力市场。

　　这不是个案。2015年春季，德国巴伐利亚商会试着给7000家上巴伐利亚州企业写信询问可否雇佣一名难民时，他们收到了1200个实习岗位机会的回复。

　　类似于这样的商会行业协会分布在德国各地。它们作为非官方性质的企业议会组织，肩负着帮助和保护企业的责任，常常积极反映会员企业的意见、建议、要求，甚至在较大企业内部设立派出机构，并通过其了解企业情况。

　　同时，德国商会协会还常以企业代言人身份与银行、政府联系、沟通，为企业发展提供信息、咨询服务、工人职业技能培训等。比如：与银行协调帮助企业取得低息贷款，帮助企业开辟国际市场，进行行业研究等。 

　　“组织严密，反应迅速，与政府联系较多。”雷鸣认为，在德国，商会和行业协会作为一种市场中介、社会中介，它不仅具有调节市场主体的利益关系、弥补市场缺陷的功能，还可以调节公共关系，监督、约束公共权力，实现社会权力的均衡化和民主化。

　　“行业协会承担企业管制职能在理论上与实践上都是成立的。”在林祥看来，德国行业协会是法团主义理论的实践者，即行业协会商会建立明确责任规范体系、层级秩序后，得到政府授权承担一定政府职能，作为交换，其需求表达、领袖选择、组织支持等又在一定程度上受政府控制。

　　雷鸣认为，肩负双重职能、强制入会是“大陆型”行业组织显著的特点。比如：法国工商会在法律授权下，既具有某些政府行政职能，又代表工商企业利益。它们代表企业向政府提出法律议案或意见，代表国家管理公共设施，还承担了企业的登记注册、除国家直接投资设立企业和农业外的工商业企业开业、变更、注销手续办理等职能。

管制类与服务类组织并存

　　“湛蓝的海豚湾泛起猩红，日本太地町渔民对海豚的大规模血腥屠杀在悄然进行……”美国纪录片《海豚湾》中的这一幕震撼人心，也间接“离间”了日本两家行业组织的关系。

　　2015年5月27日，日本和歌山县太地町渔业协会负责人公开表示，对日本动物园水族馆协会因迫于世界动物园水族馆协会的压力禁止会员单位从太地町购入海豚表示不满。

　　太地町渔业协会、日本动物园水族馆协会分别属于日本两种不同形态的行业协会，即地方性行业协会和专业性行业协会。据雷鸣研究，日本的行业协会商会吸收、借鉴大陆、英美两大法系经验形成了独特的组织结构与管理模式。

　　“全行业企业之间结合形态的行业协会”和“包括各行业协会在内的综合性、全国性的行业组织形态——商会”。它们在日本二战后“经济高速增长过程中发挥了政府和企业不能替代的作用”。

　　行业协会又可分为大企业行业协会和小企业行业协会。其中，占比重较大的中小企业行业协会，又进一步分为地方性行业协会和专业性行业协会，且组织名目繁多，名称各异。有的称工业会，有的称联盟，有的称联合会，有的称协会。

　　商会分为全国性商会和地方性商会，成员遍及各个产业和行业。经济团体联合会、日本经济者团体联盟、经济同友会、日本商工会议所，是世人公认的日本四大商会组织。其中，商工会议所是日本历史最悠久的经济团体，前身为成立于1878年的东京商工会议所。

　　在雷鸣看来，日本行业组织吸收英美法系、大陆法系管理经验，以自由入会为原则，同时强制特殊企业入会，形成了组织发达、普及面广、管理基本独立自主民主的特点，又因与政府关系较为密切，使之双方相互监督、相互约束、相互影响。

　　“日本商会和行业协会在经济高速增长时期，通过‘有组织的市场’配置资源、‘预先考虑需求’的定价方式及由于企业广泛地加入商会和行业协会而形成的一个个‘内部市场’，避免了企业间过度竞争，大大提高了市场经济效率。” 

　　但随着二战后日本国内经济的快速回复与发展，日本政府随之也制定了一系列规制行业组织的法律。比如：通过《重要产业统制法》《工业组合法》《出口组合法》，对大企业和中小企业加入行业组织进行强制性规定。1941 年颁布《重要产业团体令》宣布成立“统制会”，加强大企业间组织化等。

　　林祥总结称，经过长期发展，日本的行业协会目前形成了具有法人地位的协会和无法人地位的协会，即管制类行业协会和服务类行业协会。前者“一业一会”，管辖范围拓展至产业边界，得到法律授权及政府财政资助和政策支持；后者自治自律，得到行业总会指导和支持。

　　 “但这并不意味着日本的行业组织没有弊端。”雷鸣称，日本行业组织的“封闭性”也曾遭到许多国家指责。同样，美国的全国步枪协会也会“阻挠加强枪管立法”，德国雇主协会联合会的提倡也会增加德国政府安置非法移民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