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基层自治的“美国实践”

乡镇自行决定事务,机构设置简单

    编者按:进入12月后,我国各地村级“两委”换届选举工作开始陆续进行。1124日,本报以《农村基层自治困局》为题刊发的深度文章,引发了广泛讨论。值此,本报拟陆续刊发美国、英国、法国等国家农村基层自治理论与实践,以资借鉴。

 

    基层政府是西方国家地方政府体制的重要基础。基层自治,特别是农村自治在长期的工业化、城市化、民主化进程中,对整合不同利益、动员社会力量、稳定社会秩序、普及公民教育、促进民主政治等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

    以美国为例,基层自治已经成为这个国家历史和法统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乡镇是美国的农村基层自治机构(美国的乡镇不同于中国的乡镇,类似于英国的郡。北美最初是殖民地,村镇受中央政府的影响较小,其主要职能在于为本地区居民服务),其最初为自然区域,随后慢慢演化为行政区划概念,逐步形成了法律概念,并永远被镶嵌在了美国自治法律框架之中。

基层自治源于“五月花号”

    200年前,法国历史学家、社会学家托克维尔在考察新英格兰乡镇组织后,写下了著名的《论美国的民主》。他认为,乡镇是新大陆民众最基本的社会组织形式、美利坚社会的最基本因子以及孕育整个社会结构的胚胎。

    在美洲新大陆,乡镇作为一种社会存在方式,最初可以追溯到1620年的“五月花号公约”。当时,105名清教徒在“五月花号”(英国的一艘三桅杆轮船,在前往新大陆之前,是一艘进行商业贸易的货船,主要来往于英国、法国等欧洲国家)上誓言,要建立一个不同于旧大陆的新政治共同体。

    上岸之后,这些清教徒为了储存过冬食物用品,修建了公共仓库,搭建了农舍,规划并分配了耕地,建立了防御工事,并推举地方治安官员。这被视为乡镇自治的起源。

    1636年,北美新普茨茅斯殖民地制定了北美第一部《权利法案》。随着人口的增多,新乡镇纷纷建立。1639年开始,各乡镇派代表组成殖民地议会,从而形成北美代议制度的最早形态。

依法保障区域自治权

    现在,美利坚合众国由50个州组成,各州一般设有县、乡镇,乡镇是面向广大农村的基层行政单位,也是地方综合性管理单位,地位极为突出。

    目前,全美约有乡镇16600多个,其自由被看成人民力量的重要所在。自19世纪末以来,美国许多州推行了发展和鼓励“地方自治”的改革,州宪法也规定了“地方自治”条款。

    但乡镇在很大程度上自行决定内部事务,其行为不再通过州授权予以立法,其设立和存在的目的不是代理州政府执行事务,而是为了服务某一特定区域内的居民。因此,虽然他们的权力受到州法律限制,但在法律范围内,他们与县州不是严格的上下级关系,只在公共服务功能方面和预算执行方面存在权限区别。

    美国乡镇的自治权不是“天赋人权”,而是通过不断的争取和诉讼最终确认的。1926年,俄亥俄州发生的欧几里德村诉安布勒房地产公司案,就是美国村镇依法保障区域规划自治权的著名案例。

    欧几里德村是俄亥俄州首府克里夫兰郊外的一个小村庒,面积31-35平方公里,人口仅1万左右。根据当时城市的扩展速度,村子迟早会被纳入克里夫兰区划内。

    因此,欧几里德村出台了一项自治条例,规定某些领域只能作为农用地,某些领域可以进行商业开发。该条例与安布勒房地产公司正在进行的商业开发产生了冲突,双方争执不下,上诉到地方法院。法院以保护商业为由,判处欧几里德村自治条例无效。

    随后,欧几里德村上诉至美国联邦最高法院。1926年,联邦最高法院作出终审判决,认定欧几里德村制定的区划条例,符合宪法赋予其的公共管理自治权,并驳回了地方法院的判决。

机制设置相对简单

    和法国、日本等相比,美国的基层政府机构设置比较简单,人数较精干。美国的农村自治机构,主体多为民选代表机构,以此作为整个基层政府权力主体及活动中心。

    新英格兰地区实行镇民大会制度,镇民大会由全镇合格选民参加,每年召开一次,为决策机关,选民直接参与制定规则,决定征税对象及拨款。行政机关为镇管理委员会,委员会一般由39人不等组成,由镇民大会或专门普选产生,任期一般为数年,在两届镇民大会闭会期间行使管理镇的日常事务职能,并有权制定有关规则和条例。

    镇管理委员会还可以任命若干一般官员及各种委员会成员。在镇民大会体制下,另有普选产生的镇财政委员会,负责本镇财政预算方案。镇还设有若干官员和专门委员会,如书记官、治安法官、镇司库官员和文官事务委员会、经济发展委员会等机构。

    在没有镇民大会的地方,由居民选举产生乡镇管理委员会,兼掌立法和行政的职能,类似于市政体制中的委员会制。另外,美国基层地方政府也有少量专兼职雇员,这和日本、法国等国庞大的公务员体系相比几乎不值得一提。

    总体来看,美国的农村基层体制体现了长久的自治传统,也正是这些乡镇的内部平等与外部独立机制,奠定了美国五脏俱全、直接民主的基础,为更高层面的政治形态打上了内部自治的烙印。

    用托克维尔的话说,“乡民大会上的民主演练,形成的适度对抗与共识,不断地修正着民主决策框架的合法性与可操作性。”这些古老的农村自治模式,在今天依然焕发着生机与活力。

  (作者系北京大学法学博士、经济学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