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普法“老兵”李东飞

近日，澎湃新闻在微信客户端上发表了一篇《不懂法的领导人，焉能不落马？》的文章。该文称，不少前领导人沦为“阶下囚”后，均暴露出法律知识淡薄的问题。其中引述了张建中律师在接触成克杰后的感叹，“这是我们的悲哀，作为一个党政领导人，自己不懂法，怎么依法治国？”高子程律师在秦城监狱会见陈良宇时也发现，陈对法律根本不懂。律师不得不给陈突击普法，详细解释他所涉嫌的几个罪名，陈良宇记得很认真，“简直就和领导干部上法制课一样”。

  有着30年普法经验的“老兵”李东飞并不完全认同上述观点，他认为，要求所有领导精通法律，太苛刻了。李东飞说，普法不是为了让大家对法律知识掌握得有多准确，而是在解决问题时能先想到一个“法”字。

着警服的司法助理员

  李东飞是北京市门头沟区司法局法制宣传科科长。1983年，他从部队复原回京，两次工作分配都不感兴趣，都推掉了。1984年，门头沟区司法局招聘行政人员，李东飞觉得这个搞法律的工作不错，于是就报名参加考试，没想到考上了。“那时候，学法律的都是高高在上，法律顾问处还是国有的，律师们都是国家出工资养着。”

  1985年，在区司法局工作刚满1年，李东飞就被派到门头沟深山区，在那里，他做了4年的司法助理员。李东飞下乡没多久，全国人大常委会颁布《关于在公民中基本普及法律常识的决议》。从此，“基本普及法律常识”逐渐演变为“普法”这一广为熟知的名词术语，“一五”普法也成为一场法律知识启蒙运动。

  30年前，司法助理员还是个很时髦的名词。当时的普法工作人员也很威风，身穿绿色警服在大山里普法时，深受老百姓欢迎。有什么法律问题他们也会找司法助理员，一看到李东飞就高喊着，“司法员来了，司法员来了！”

  “一五”普法内容单调，普法方式也很“原始”，基本以发放宣传单为主。当时，印刷技术比较落后，李东飞还要在钢板上拉尺刻字，然后拿去油印，经常都是两手黑糊糊的油墨。除此之外，还要写法律宣传稿，在乡广播室录成磁带，再用大喇叭在各村播放。

  李东飞告诉民主与法制社记者，当时大山里的老百姓比较单纯，接触外面的机会很少，所以调解纠纷也特别简单。在那4年里，李东飞意识到了普法工作的“魔力”：只要老百姓心里真的装了个“法”字，再复杂的事情都会变得简单。

领导要有法治思维

  随着30年普法工作的展开，法律逐渐深入到社会各个层面，“运用法律维权”已成为共识。但如何给领导普法，是摆在像李东飞这样的普法“老兵”们面前的一个重大课题。

  让各级领导们静下心来，拿本厚重的法学教材从头学到尾，是不现实的。2007年，李东飞参与编写了给领导普法的教材，该教材全是由漫画组成，文字寥寥。“领导们可以把教材放在办公桌上，随手翻看，随时学法。”

  在李东飞看来，普法并不是要求领导对法律十分精通，而是帮助他们树立法治思维，能用法律手段来解决问题。“不懂法没关系，你可以找懂法的。这就是我们普法的目的。”

  然而，许多媒体报道高官落马时，总会给他们贴上“法制观念淡薄”的标签。李东飞说，这种做法对于普法工作者们来说很不公平，“是否有法律意识与是否用法律手段来解决问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问题。二者之间不能画等号。”

  “目前法官嫖娼、检察长贪污受贿案不在少数，这些执法人员难道没有法制观念吗？”李东飞反问，“他们只是物欲太强，私心太重。”

  不过值得肯定的是，北京市门头沟区将普法工作列入了绩效考核，考评结果由门头沟区司法局直接向区领导汇报。由此，普法工作也得到了高度重视。据李东飞介绍，现在，乡镇和街道办事处的“一把手”们只要有拿不准的问题，就向法律顾问去咨询。“多听听律师们的意见，可以避免在决策中违法。”

  李东飞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遇到问题找关系的非常普遍，现在比例逐年下降。“战友、同学都来找我，咨询相关房产、婚姻等各种法律问题。咨询完后，我就告诉他们，该找法院的找法院，该找律师的找律师。”

普法需要不断创新

  由于信息化程度不断提高，人们接触到的法律知识越来越多，简单的传单已不能满足普法需求，“传单老百姓都不接受了，发到手里转眼就被扔到地上，很少有人看，还污染环境。”

  为创新普法宣传工作，门头沟区给普法工作提供了足额的资金保障，也为普法创新打下了坚实基础。从2008年起，该区实行“四个一”普法工程以打造自身品牌，即一报、一刊、一台、一播。

  “一报”，即在《京西时报》开辟“苗苗”普法专栏，6年来，刊登了大量鲜活的法律案例和详细的法律解读。

  “一刊”，是指2012年门头沟区司法局创办了大众普法刊物《门头沟法治季风》，每季一期，“我们有自己的通讯员队伍，老百姓不仅可以投稿，还有稿酬领。”李东飞说。

  “一台”，就是2013年5月法治讨论式电视栏目《法治一刻》开播。栏目以3人面对面交流、互动的方式，对社会热点现象、百姓关注的话题进行法律解读和剖析。“栏目团队都是由司法局工作人员组成，从策划到定稿，再到主持。”李东飞介绍，虽然每期节目只有15分钟，但每次定稿都要讨论五六次，而且还要亲自跑电视台去录制。李东飞记得，《公务员首先应该姓“法”》那期节目播出后，被区领导高度认可，后来制作成光碟送给全区“一把手”学习。

  “一播”，就是实现“村村都有普法小广播”，这一档《法治播报》节目由100个小案例组成，每个案例5分钟，录制成音频后，通过各村的广播普法。这种普法方式“尊重山区特点，不受文化程度限制”。

  除此之外，近年来，该区司法局还与区双拥办、区武装部共同组织普法活动，将法律咨询、法制讲座送进军营。同时，在军队中组建法制教员队伍，部队法制教员经过专业培训后为官兵们开展普法活动，“法制教员解决不了的问题，汇总到我们这里后找专业律师一一答复。”

  今年3月，李东飞荣获全国“六五”普法中期先进工作者称号。荣誉背后，更多的是艰辛，“我这个科长很累，工作量很大，不干不行。”记者采访李东飞时，曾联系多次，最后还是李东飞下班后挤出时间来。“加班是家常便饭，不加班的日子很少。”李东飞告诉记者，30年来，普法工作循序渐进，涉及面越来越广，但是普法工作对于经济指标而言，只是一项软指标。“希望国家能加大顶层设计的力度，增强可操作性，尊重基层的普法创新工作，不要搞全国统一模式。”李东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