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的党员本色
20世纪70年代,父亲退伍回乡务农。从我记事起,他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俺是共产党员,啥时候都得为群众着想。”这句话,他用一生来践行。
那时,每到暴雨天气,村子里发生内涝是常有的事。镇上多次派人来解决,但乡亲们谁也不愿在自家动土挖渠泄洪,导致年年下雨,年年水满为患。望着家家户户的困难,父亲忧心忡忡,找到蹲在村口愁眉不展抽旱烟的老支书说:“从俺家放水吧。”老支书抽完旱烟,烟袋锅子在石头上磕得啪啪响:“老马啊,不是俺不同意,这管道若从你家堂屋下面过,万一房子塌了……”“房子瓷实着呢。”父亲打断道,“再说,这节骨眼上,党员不带头,谁带?”
回家后,父亲刚一开口,母亲正在灶台边和面的手就僵住了,面粉从她指缝间簌簌落下,在积了一层水的地面上泛起白沫。“去年发救济粮你不争,现在倒好,要拆自家房!”母亲声音发颤。父亲蹲在门槛上沉默许久,等母亲情绪平复才说:“水不退,房前屋后的树全要泡死,大伙日子也过不好。我是党员,不站出来我心里不安。”父亲晓之以理地劝说,母亲抹着泪同意了。
施工那天,全村壮劳力都来了。父亲光着膀子跳进齐腰深的水里,一锹一锹挖渠。冰凉的泥水混着汗水,顺着他黝黑的皮肤往下淌。两天后,洪水终于顺着新渠流走,而父亲开裂的手掌还渗着血丝。
第二年雨季,我家土坯墙开始剥落。寒冬里,西北风从墙缝灌进,堂屋房顶塌了大半。父亲竟然像没事人,天天去河边挖泥打土坯。一天深夜,我被冻醒,看见月光下父亲蹲在院子里,粗糙的手掌正轻轻摩挲着土坯。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他常说的共产党员这个身份的分量。
在村里,父亲是出了名的“傻实在”。分责任田时,他把靠近水渠的肥田让给人口多的吴大伯,自家只留三亩贫瘠坡地。秋收时,吴大伯家稻穗沉甸甸,我家的整块地都稀稀拉拉。母亲满眼是泪,父亲反而打趣道:“地瘦不怕,多上粪就行。”
受父亲影响,我参军后很快入了党。入党宣誓时,父亲在水中挖渠、月光下打土坯、晒场上认真筛粮的身影不断浮现。指导员问我为何流泪,我说:“我想成为父亲那样的党员。”
如今,父亲已年逾古稀,但他的腰板依然笔挺,仿佛岁月从未在他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每天早起,他第一件事便是挥舞着那把旧扫帚,把门前的村道扫得干干净净。村里要建文化广场,他毫不犹豫地捐出了积攒多年的5000元钱。村支书提出为他立一块功德碑,他不停地摆着手,笑着说:“我只是个普通的党员,做这些是本分。”
每次回家,我都会陪着父亲坐在村头那棵老柳树下。夕阳的余晖洒在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那些皱纹里,刻着一名共产党员大半辈子的坚守。他以实际行动诠释的党员本色,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成为我永远的榜样。
(作者单位: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委政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