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其至难而图其至远

　　2022年12月3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发表二〇二三年新年贺词时指出：“明天的中国，奋斗创造奇迹。苏轼有句话，‘犯其至难而图其至远’，意思是说‘向最难之处攻坚，追求最远大的目标’。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只要有愚公移山的志气、滴水穿石的毅力，脚踏实地，埋头苦干，积跬步以至千里，就一定能够把宏伟目标变为美好现实。”

　　原典及释义

　　古之人，有犯其至难而图其至远者，彼独何术也？且非特圣人而已。

　　——〔北宋〕苏轼《思治论》

　　古代那些成功的人，他们能向最难处攻坚，追求最远大的目标，靠的是什么呢？且并非是特别的圣人才能够做成事情的。

　　出处及故事

　　苏轼（1037-1101年），字子瞻，又字和仲，号东坡居士，世称苏东坡，眉州眉山（今四川省眉山市）人，祖籍河北栾城，北宋文学家、政治家、书法家、美食家、画家，历史治水名人。苏轼是北宋中期文坛领袖，在诗、词、散文、书、画等方面取得很高成就，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与父亲苏洵、弟弟苏辙并称为“三苏”。苏轼的政治才能也非常突出，留下的政论文章亦令后世称道，只不过他这方面的才能被他盛大的文名所掩盖了。

　　《思治论》是苏轼政论文的代表作品。这篇政论写于宋仁宗嘉祐八年，也就是公元1063年，当时苏轼26岁，正在凤翔任职。那时北宋王朝表面还维持着太平景象，但积贫积弱已经形成，社会矛盾日益加剧。为改变这一现状，宋仁宗发布过很多政令，推动改革，其中比较大的一次，就是由范仲淹、富弼等人主持的庆历新政，但效果都不理想。苏轼有感于此，写了这篇《思治论》，希望对朝廷有所裨益。《思治论》顾名思义，即治政的思考。这篇文章所谈论的并非现实政治的某个问题，而是对于当时政治的一个总体性思考，因此，它也是苏轼政治谋略的一个比较集中的体现。全文2000余字，根据大意，可以分为三个组成部分。

　　第一部分，开宗明义提出当前朝廷所面临的自宋朝开国不久就存在、而在此后的统治中愈来愈重、屡次改革仍然不见效果的三个根本性问题：“财之不可丰、兵之不可强、吏之不可择”，即财政不能丰盈，兵力不能强大，吏治不能选择到好的官员，无好官员可用。第二部分，指出朝廷屡次改革却仍然不能将问题解决的根本原因，并指出解决的方法。苏轼认为，朝廷之所以数十年来都没有解决好这几个问题，就在于“其始不立，其卒不成，惟其不成，是以厌之而愈不立也”。每次改革都没有很好地进行谋划，而没有谋划好，也就很难获得成功，反过来因为不成功而更疏于谋划。如此恶性循环，以致后来的改革也就越来越不成功。针对这一情况，苏轼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概括起来就是三点：首先“先定其规摹，而后从事”，即事先仔细规划，对所要采取的政策措施要做到目标明确、规划周全；其次“其人专”，即用人要专，既然选择贤才就要充分信任，而不是随意调动；最后“其政一”，即政令从一而终，绝不能因为个别的反对声就朝令夕改、半途而废。第三个部分，是指出在具体解决问题时所应注意的一些策略和态度问题，包括坚定的决心和信心，以及对人心的体察和利用等。在这一部分，苏轼特别强调君主的决心和意志的重要性，所谓：“发之以勇，守之以专，达之以强。苟知此三者，非独为吾国而已，虽北取契丹可也。”

　　“犯其至难而图其至远”是在文章第三个部分出现的。完整的语句为“古之人，有犯其至难而图其至远者，彼独何术也？且非特圣人而已”。意思是：古代那些成功的人，他们能向最难处进发，追求最远大的目标，靠的是什么呢？并且也不是特别的圣人。苏轼的回答是：“发之以勇，守之以专，达之以强”，也就是说，在目的已经明晰、规划已经周详的情况下，政策就应当得到坚定不移的执行，只有这样，事业才能够获得成功。为了说明这一点，苏轼列举了一些历史上成大事者的例子，比如商鞅变法、苏秦合纵连横、韩信请兵请战、耿弇辅佐刘秀建立东汉等。他们成事的原因，都在于有“犯其至难而图其至远”的远见与勇气。而苏轼认为之所以必须有这种勇气与决绝的原因，在于“今世之举事者，虽其甚小，而欲成之者常不过数人，欲坏之者常不可胜数。可成之功常难形，若不可成之状常先见。上之人方且眩瞀而不自信，又何暇及于收哉！”如今想做成一点什么事情，就算事情不大，想成事的人不多，想破坏的倒是不少；事情成功的迹象常常不多，失败的苗头倒是不少。假如上位者没有决断，又怎么会获得成功呢？毕竟成功的路上布满荆棘，唯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才能胜利抵达终点。

　　《思治论》虽是苏轼针对北宋特别是仁宗一朝改革没有取得成功的情况而作，但文章中所含有的那种谋定在先，而后就应当坚定不移地去执行的见解，无疑是古今皆然的道理。26岁的苏轼能够有如此见解，足见其对人性人心的深刻洞察和在政治上的远见卓识，令后人折服。

　　解读及延伸

　　“犯其至难而图其至远。”体现了志存高远的胸怀和事不避难的定力。实际上，“犯其至难”与“图其至远”可以说是辩证统一的有机整体，一方面，敢于向最难处攻坚，持之以恒打“硬仗”啃“硬骨”，终究会实现远大目标；另一方面，追求实现远大目标，必须直面困难挑战，充满斗志向最难处攻坚。所以迎难而上，并非逆潮而动，恰恰是在迷雾重重中看到了历史前进的规律与方向，于是克服一切困难，也要不断向前走去。“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世界上从来没有轻轻松松就能取得的成就，没有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成功。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政党，只有“艰难困苦”，才能“玉汝于成”。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民族历史上经历过很多磨难，但从来没有被压垮过，而是愈挫愈勇，不断在磨难中成长、从磨难中奋起。”顽强不屈、攻坚克难，是几千年来华夏大地虽然经受了无数次大风大雨、大灾大难，但中华民族却每每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中华文明成为世界上唯一延绵不断文明的重要精神密码。从盘古开天、女娲补天、伏羲画卦、神农尝草、夸父追日、精卫填海、愚公移山等神话传说，“岁不寒，无以知松柏；事不难，无以知君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志不求易者成，事不避难者进”等名言警句；到“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卧薪尝胆”“破釜沉舟”“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等典故，都在告诉我们一个朴素的道理：只有经历困难才能成功，只有经历风雨才能见彩虹。

　　一百多年前，中国共产党诞生于民族危亡之际。从那一刻起，我们党义无反顾地肩负起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使命，面对任何“至难”，始终迎难而上。井冈山时期的“红米饭、南瓜汤”，长征路上的“啃树皮、嚼草根”，延安时期的“住窑洞、开荒山”，抗美援朝战场上的“一把炒面一把雪”，红旗渠开凿中的“当代愚公”……无不诠释着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用鲜血、汗水、泪水写就的苦难辉煌。“百年栉风沐雨、披荆斩棘，历程何其艰辛又何其伟大。”

　　伟大而艰巨的事业，总是在接续奋斗中前进。今天的中国，已站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新起点上。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长期实践探索的成果，是一项伟大而艰巨的事业。惟其艰巨，所以伟大；惟其艰巨，更显荣光。新征程是充满光荣和梦想的远征，没有捷径，唯有实干。为者常成，行者常至，历史不会辜负实干者。我们靠实干创造了辉煌的过去，还要靠实干开创更加美好的未来。我们要从历史长河中汲取营养，坚定历史自信，增强历史主动，牢记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扎实开展法学研究，积极服务法治实践，为在法治轨道上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贡献力量。

　　（作者单位：中国法学会《中国法律年鉴》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