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难得两全“法”

——读《洞穴奇案》有感

□特约撰稿 安琪

《洞穴奇案》是美国法理学大家富勒1949年提出的假想公案。书中假定：五名洞穴探险人受困山洞，水尽粮绝；为了生存，大家约定抽签吃掉一人，牺牲一个以救活其余四人。威特摩尔是该方案的提议人，但抽签前又收回了意见，其他四人执意坚持，结果恰好威特摩尔被抽中。获救后，这四名幸存者被以杀人罪起诉，富勒虚构出了五位法官的五种观点和最后给出的审判结果。书中对支持不同学派的法官提出的观点进行了精彩阐述。

观点一：尊重法律条文。首席法官特鲁派尼认为，应当尊重法律条文，即：任何人故意剥夺他人的生命都必须被判处死刑。但他同时也认为此案中的被告应当被给予一定的行政赦免，虽然罪名成立但可以从轻宽大处理。

观点二：探究立法精神。法官福斯特认为，探险者当时所处的环境可以不受美国联邦法律管辖。实定法是建立在人们在社会中可以共存这一可能性之上的。在人们不可能共存的情况下，所有的先例和法律所赖以生存的前提就不复存在，即“法律存在的理由停止时，法律也随之停止。”因此，当受害人的生命被被告剥夺时，他们并非处在“文明社会的状态”，而是处在“自然状态”。

观点三：法律与道德的两难。法官唐丁认为，如果饥饿不能成为盗窃食物的正当理由，怎么能成为杀人并以之为食物的正当理由？他认为，当自己倾向于赞成有罪判决时，这些将被处死的人是以10个英雄的性命为代价换得的。最终，他选择退出审判。

观点四：维持法治传统。法官基恩认为，杀人偿命。从立法至上原则引申出来的是，法官有义务忠实适用法律条文，根据法律的平实含义来解释法律，不能参考个人的意愿或个人正义观念。

观点五：以常识来判断。法官汉迪认为，这是一个涉及人类智慧在现实社会中如何实践的问题，与抽象理论无关。他举了一个判例：一个教派开除了一个牧师，这个牧师怀恨在心加入了另一个教派，并四处散发传单控诉那个开除他的教派当权者。一次那个开除他的教派开会，这个牧师想办法混进去，并粗暴打断了别人的演讲，大肆发表自己的陈述，捍卫自己的观点。最后他被下面话教众暴打一顿，导致下颌骨折。于是，他向法院提出上诉，要求大额赔偿。法官认为，本案应该根据常识来判断，那个闯进别人会场的牧师基本属于咎由自取，活该被打，于是他做出了符合民意的审判。而对于洞穴案，法官汉迪使用了同样的准则，他选择被告无罪。

这个奇案启示法律人：以法律技术的思维处理案件，不同的视角和立足点，其结果都有其合理性。但何种价值判断和法律推理能够让更多人去选择或接受，法律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能更加正当合理地限制人的自由，这需要经过大量法律论证进行判断，需要一个通约因素协调这些不同思维对法律规则的运用。

（作者系华东政法大学公安法学硕士研究生。本文指导老师为华东政法大学副教授虞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