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点半现象”窥探

    下午3点半放学后怎么办?既是年轻父母在孩子成长中的烦恼,也是社会发展中的难题。这一难题需学校、社会、家长三方的力量来慢慢化解。

 

  

  除了周六日,每天下午3点半左右很多中小学校附近一般都有一位协警指挥交通,虽然不是下班高峰,但这个时间段,很多家长、各式交通工具都拥堵在门口,接送放学的孩子们。

  这个时间,于浩会收到某托管班老师的短信“已接到”。“托管班到晚上7点,我下班到那也差不多了。”于浩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与于浩不同的是,他孩子的同学李瑞(化名)被爷爷接走,赶紧去参加课外画画班。

  虽然学校期望下午3点半放学能留给孩子放松的时间,然而不论是客观条件还是家长的主观想法,孩子们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减负。这个时间让学校和家长都很尴尬。

  教育部部长陈宝生也坦言,3点半现象”既是年轻父母在孩子成长中的烦恼,也是社会发展中的难题。这一难题正依靠全社会的力量慢慢化解,学校更是承担了大部分的责任。各种社团活动的增加、弹性延迟离校等一系列措施让中小学生一方面扩大知识,另一方面家长也能“缓口气”。

托管的便与乱

  刘军萍的孩子在北京市朝阳区某小学上二年级,由于夫妻二人是双职工,孩子放学无人接送。从一年级开始,刘军萍就把孩子托管到某托管班了。刘军萍告诉记者:“托管班离学校很近,而且统一接送孩子,还能让孩子把作业做完。”她说,等自己到托管班差不多晚上6点半到7点左右。如果加班,托管班也能帮忙看到8点钟。

  “对于我们这种上班族来说,托管班很方便。”刘军萍说,上班族下班路途时间不固定,接完孩子回家做饭、辅导孩子作业,忙得不可开交。托管班的确能帮家长分担一部分。

  相比于托管机构,小区、居民楼里的“小饭桌”也是家长托管孩子的另一选择。家住朝阳区松榆里社区的吴女士告诉记者,女儿所在的托管班由一位退休教师开办。“一般会有来自不同年级的六七个孩子参与,老师会固定一个时间让孩子完成作业,之后可以自由进行阅读、画画、预习功课等。因为这位退休教师经验丰富,能镇得住孩子,并且能及时答疑解惑,孩子在托管班写作业的效率比在家高很多。”在吴女士看来,相比于机构,开在小区里的“小饭桌”,邻里街坊都熟悉,相对安全,而且接送时间也比较灵活。

  然而,这些托管机构和“小饭桌”也隐患重重。私人运作的“小饭桌”普遍存在师资、设施等不完备的问题,缺乏开办资质、卫生、安全等方面的有效规范和管理。

  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法官仇芳芳向记者讲述了一起案例。小美与小勇是某小学二年级同学,同时也是某托管班的学生。两人在托管班里打闹造成小美门齿粉碎性根折并需要多次治疗。小美妈妈起诉了托管机构和小勇,要求小勇和托管班承担小美的医疗费、精神损害抚慰金、护理费等。审理过程中,他们才发现,该机构资质有问题,提供的服务内容与合同所写也不一致。最终判决小美、小勇各承担20%责任,托管机构承担60%的责任。

  仇芳芳说,当前各教育机构鱼龙混杂,相当比例的托管班缺乏营业资质,还有些托管班场所狭小简陋,消防安全设施缺乏,托管人员素质也参差不齐,特别是一些托管班负责接几十名孩子放学,但只有几个老师管理,很难保证孩子们的安全。个人、家庭托管班不属于民办学校教育的行为,教育部门无权进行取缔,也无法对其进行管理。另外,因为其办在居民区里也很难查处。

孩子的想和家长的盼

  早在2014年,北京市教委就出台了《关于在义务教育阶段推行中小学生课外活动计划的通知》,规定各区县与学校要在周一至周五下午3点半至5点的课外时间,安排每周不少于3天,每天不少于1小时的体育、艺术、科技等社团活动,学生可自愿参加。活动通过政府“购买社会服务”的形式开展,由北京市财政出钱给予补贴,每年投入5亿元。

  三年级陈欣(化名)所在的中国传媒大学附属小学每周一、周三、周四都有课外社团活动。她参加了画画和围棋的社团。每天下午3点半结束全天的课程后,直接去学校的社团班级活动一个小时。活动结束后,老师还能让孩子们自由活动20分钟,放学时间延长到了450分。

  相比回家和去托管班,在学校能和同学们一起学习课外知识和室外活动,陈欣当然愿意留在学校里。她班级的同学也都参加了学校的社团活动。

  20172月,教育部印发了《关于做好中小学生课后服务工作的指导意见》(简称《意见》)。《意见》要求,各地教育行政部门要统筹规划各类资源和需求,努力形成课后服务工作合力。通过“政府购买服务”“财政补贴”等方式对参与课后服务的学校、单位和教师给予适当补助,严禁以课后服务名义乱收费。

  今年春季新学期,北京市大兴区在大兴新城直属地区的60所小学和幼儿园全面试行低龄学生、幼儿“课后延时服务”,为不能按时被家长接走的低龄儿童给予免费的集中看护,看护时间直至晚上6点半。今年9月,此项服务将在大兴区99所小学和幼儿园中推广。

  大兴区教委相关负责人介绍,有服务需求的家长,需要提前向学校提出申请,学校根据申请安排教师。不同班级的学生将组成规模不超过20人的“临时班”,由两名教师管理。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教师会将学生聚拢到固定场所,带领学生看书、完成作业。家长采取随来随接的方式,在六点半前将孩子接走。

  据大兴区教委相关负责人介绍,对于参与“课后延时服务”工作的教师,大兴区政府将通过区财政对其给予一定数量的经济补贴。

  据统计,相比北京,上海中小学校实行课后服务覆盖率已经达到100%,内容主要包括体育锻炼、作业辅导、自主阅读等。另外,江苏南京则探索出了弹性离校时间的措施,到了放学时间,孩子可以弹性离校,学校作出安排进行托管。广西通过探索利用社区资源来解决孩子托管的问题。

  不论何种方式,都不同程度地缓解了部分家长的负担。陈欣的妈妈坦言:“孩子放哪里也不如学校。安全的环境、设置的课程、教师的责任心都让家长很放心。”

学校的管与责

  然而现实情况是,中国家长对教育的需求早已过了“把孩子帮我看管起来就行了”的阶段,他们不仅需要有人帮自己看孩子,同时还要给孩子有质量的教育。

  在北京,课后一小时政策刚刚出台时确实受到家长的热烈欢迎,但是家长们慢慢发现孩子在学校多待的这段时间里没什么收获。“画画就是让涂色,不讲什么绘画技巧。”陈欣的妈妈认为,如果提高绘画水平只能参加校外的课外班。校内的课外活动浪费时间,还不如辅导孩子写作业。

  业内人士表示,部分校外教师由于对学校学生不够了解,缺乏教学经验,开展课外活动面临挑战。在此背景下,学校应适当引导,不做甩手掌柜,协助保证活动高效、有序地开展。石景山实验小学的做法是由校外老师负责社团活动,学校会再选派一位助教老师对课堂进行实时监管。

  海淀区某小学的校长坦言,课程设置如何更接地气、贴合学生需求,提供课程教学的校外师资队伍是否稳定,以走班教学还是固定班级的形式开展活动,这些都是推行中小学生课外活动时所面临的问题。

  一位从教20多年的老校长也说,校园非理性现象尤其是校园欺凌的发生,大多发生在课后,老师看不见、家长管不着、门卫顾不上。此外,一些运动项目比如游泳、器械等,容易发生意外,若课后完全向学生开放,让人心惊肉跳的乱子准少不了。这些安全隐患,让校方开展课后服务的同时也顾虑重重。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认为,下午3点半后的学生看护问题不能完全依赖学校,家长和社会也必须承担起一部分责任。“之所以有很多人倾向于学校看护,是由于他们在观念上进入一个误区,认为孩子只能在学校和家庭两点一线的空间里生活。”

  他认为,处在小学阶段的孩子对外界事物最为敏感,需要机会去感受自然、接触社会。对于必须由学校进行看护的低学段儿童,可以在课后时段内由学校开设特色课程,引导孩子亲近自然,了解社会。而年龄较大的小学生就应该放手让孩子自主行动,选择参与甚至设计自己的活动,要给孩子更多的信任、时间、空间。

  同时,储朝晖也指出,学校对学生在校期间有看护的责任,但不能损失学校的教学功能,尤其是不能在难以保障教师备课、休息的情况下,延长学校对学生的看护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