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云讯通”传销网络覆灭记

    张芸，一个年轻的美容院店主，一跃成为温州乐清地区“云讯通”传销组织的最高负责人。该组织下辖28层、3000多人、注册账号8万余个、涉案金额8000多万元。日前，随着张芸等乐清地区“云讯通”头目悉数落网，该地涉案金额最大的一起传销案终于告破。

  看守所内，身穿蓝色囚服的张芸说起传销经历，依旧面带笑容，似乎并不觉得被骗，也并不后悔。只是问及她子女的时候，她声音一顿，似有眼泪在眼眶打转。

  三年前，她是温州市柳市镇安平路上一家美容院店主。

  一年前，她是“云讯通”传销组织温州乐清地区的最高负责人，下辖28层、3000多人、注册账号8万余个、涉案金额8000多万元，已是实至名归的“传销女王”。

  如今，她逮捕在押。

  今年以来，乐清市公安局经侦大队接连破获“中国民族品牌”“云讯通”“善心汇”三件传销大案，分别抓获5名、3名、2名传销组织头目。其中，以“云讯通”在乐清辖区影响最大。

入歧途，梦难醒

  2014年上半年，35岁的张芸与人合伙在柳市镇开了一家美容院，但不盈利，后来解散了。张芸不甘心，因为她手上还积着价值几万元的美容产品，需要场地再进行销售。

  这时，陈雨作为张芸美容院里认识的“朋友”，向张芸提出可以免费提供在安平路上的一间出租房作为场地。

  在2014年前后，陈雨多次向张芸推荐“云数贸”，并将张芸拉入相关的微信群中。

  “‘云数贸’，就是云计算、数字贸易。其实我是不太听得懂这几个名词的，就是感觉高大上。后来陈雨又不断和我说‘张健’（云数贸创办人，原名宋密秋，已被捕）这个人，说他‘五进五出’‘中国007计划’之类的。但我一直不相信张健这个人。”张芸说。

　　经了解，所谓的“五进五出”是说“张健五次进出监狱，国家之所以要抓张健，是为了保护他，因为国家有重要的使命安排给他。所以他既能进去，也能出来。”像这种诡辩论调，在张芸口中还有不少。其实这是传销界自我美化的一种说辞，用来欺骗那些对传销还有疑心的潜在加入者。

  传销的微信群一经加入，洗脑的手段便纷至沓来，各个传销理念潜移默化地走进了张芸的生活。该组织主要依靠QQ、微信等通讯工具，在QQ、微信群内聊天，由主要领导者发布各种拥有“洗脑”功能传销宣传资料，来鼓吹传销组织的好处。

  2014年年底，“云讯通”作为“云数贸”旗下的公司推出。注册账号需要100元费用，再投资700元（涨价为770元）即有一单，每单含电子币500个，可成为“云讯通”会员，投资7000元购买10单即可成为股东会员。成为会员后，会有直推、层碰、元碰（点碰）等奖励。奖励方式都是以电子币进行。而电子币兑现现金的方式仅有发展下线会员、将电子币卖与下线会员一种。电子币兑换实物则可以通过“云讯通”旗下宇天数商城，以部分现金部分电子币的方式购买实物。

  有别于传统传销的“人身控制”，“云数贸”“云讯通”等都采用的是一种“精神控制”的方法。该组织的控制者赖彩云（马来西亚华裔，另案处理），每天都会在名为“用生命影响生命”的微信群中发布视频，名为“彩云天天见”。赖彩云物质丰富、出入各种高端场所的生活，让张芸渐渐对“云讯通”有了认同。

  张芸未被张健吸引，反而被赖彩云的个人“魅力”征服。“她的彩云天天见，我们每天都能在微信上看到她的视频。”

  2015年1月，张芸投了2900元，成为“云讯通”会员，账号内拥有了若干电子币。“当时投2900元可以送一个IPAD，我想‘2900买一个IPAD也不亏’，就加入了‘云讯通’组织。”张芸说。

  警官问及张芸当时是否意识到被骗。张芸高声回答：“不可能被骗的。当时会员就有很多，全球有四五亿人呢。号称要打造7亿中产阶级实现中国梦，2018年上市。”

  铁窗之后，她“梦未醒”。

击鼓传花，下线庞大

  2015年1月，张芸以美容院为依托，对前来做美容的老顾客进行“洗脑”，还组建微信群，成为乐清“云讯通”组织的首个微信群。王娟是她的顾客，也是她发展的第一个下线会员。

  “王娟在柳市一家KTV里上班，小姑娘很爱表现。刚认识的时候一口一个姐地叫，发展了不少人，是我的得力干将。”在看守所中，张芸将一切都推给了王娟，“都不是我发展的，都是王娟发展的。”

  但乐清警方调查得知，乐清的“云讯通”组织，都由张芸领导。

　　不久，王娟的男友曹明也注册了“云讯通”会员，曹明又发展了小元，小元发展了周琴。

　　传销的层级逐级下传，张芸的各种奖励也愈来愈多。“电子币也算我获利的话，我岂不是至少有几千万的身家？”张芸说。

　　从警方了解到，张芸被冻结的、与“云讯通”直接有账目往来的银行账号，便有资金40余万元。

　　张芸发展的下线，除了王娟这条下线之外，还有很多人包括她自己的妹妹、妹夫等。

　　为推广人员，“云讯通”不断推出各种活动。“像有活动的时候，我注册一个账号就有送一盒普洱茶，价值一百多块钱呢。”

　　“这盒普洱茶真的价值一百多？送给你了，注册的会员有没有东西送？”面对警官的反问，张芸无言以对。

　　按“云讯通”在乐清发展的层级来看，已有29层，张芸便是最高一层。像曹明（下属25层）与周琴（下属23层）搭伙成了乐清大荆片区的地区负责人，手下也有注册账号近4万个。

  乐清市经侦大队负责人介绍，像这种传销组织，金字塔上层的都是获利的，就像是击鼓传花一样，最后接到的人，损失最大。

  2015年11月，张芸还参加了在越南下龙湾举行的“云讯通”年会。年会上，她体验到了近乎疯狂的气氛。

  时至2016年，张芸在乐清已拥有许多会员，其中又以大荆、清江、柳市、盐盆等5个“片区”为主。

  传销组织总是以各种方式为自己正名、洗白。“云讯通”除了一方面鼓吹自己是“国家战略性事业平台”“中国第九大民生工程”“实现中国梦的主平台”等之外，另一方面采取的实质行动便是建希望小学，号称未来几年将在全国范围内建成5600所希望小学。

  张芸也曾拿着50万元资金，找到乐清市有关部门，声称要建设希望小学，被断然拒绝。

  2016年11月，张芸成为乐清前往马来西亚吉隆坡参加“云讯通”年会的领导。

  从马来西亚回来后，张芸愈加深陷“云讯通”中。

被捕时，还给民警“洗脑”

  随着传销组织在乐清地区的不断壮大，引起乐清警方的警觉。今年5月23日，乐清市公安局对乐清市组织、领导“云讯通”网络传销活动依法立案侦查。乐清市公安局经侦大队调动全队警力到大荆、清江、柳市、盐盘等5个“片区”，开始对“云讯通”非法网络传销进行清查摸排。

　　因该网络传销团伙人员多、层次多、资金流向复杂，传销人员多能言善辩，乐清市公安局经侦大队经过一个月时间对该团伙的传销方式、资金流向、头目信息进行了了解、清查和梳理。

　　6月20日，乐清市公安局经侦大队全队队员分四路对“云讯通”网络传销头目进行打击清查行动。

　　当日10时许，经侦民警蹲守两小时在盐盘某小区附近将早已被锁定的传销头目张芸抓捕归案；一个半小时之后，另一头目周琴在大荆家中落网；六天后，嫌疑人曹明在台州落网。

  据办案民警回忆，被抓捕上车后，他们还不死心，反而对民警进行“洗脑”。“我们‘云讯通’这么好，为什么抓我，我们都建了这么多的希望小学。”周琴说着，还向民警不断说起“云讯通”的好处和加入其中的收益。

　　张芸被捕后，则拿出了另一张叫张丹的身份证，试图逃脱。然而警方早已掌握资料，搜出了名为张芸的身份证。

　　随着张芸、曹明、周琴的被捕，乐清地区“云讯通”的三大头目悉数落网。王娟也已批准刑拘，目前在逃，已作另案处理。

　　据乐清市公安局经侦大队负责人介绍，此次案件中的受害人，多数是中老年人，他们都有一些共同点：有些积蓄，但对网络相对陌生，容易被高大上的名词吸引，被实物、返利等名义反复诱惑。

　　目前，对于“云讯通”传销人员的问话尚在进行。警方介绍，对于传销团伙策划者、组织者、头目人物，将予以严厉打击；对于尚不构成犯罪的违法参与人员，将联合当地政府和工商等相关部门进行训诫、教育和遣返；对于窝藏、给传销组织提供住所和便利的，将依照相关法律予以处理；对于不明真相的被欺骗蒙蔽的参与者，将进行批评教育，让其认清传销的本质和危害，早日迷途知返。

　　“云讯通”案件还在进一步审理中。

（文中张芸、陈雨、王娟、曹明、周琴等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