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邦耀：学法“保家”，持枪“卫国”

——一个基层武警连队指导员的法律人生

    大学参军入伍，奋发考取军校，持枪“卫国”十五载他无怨无悔；攻读法律博士，为兄申诉再审，学法“保家”近10年他全力以赴。

　　午饭过后，宋邦耀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将手机的铃声调到最大，轻轻地放在了书桌的中心。

　　平日里，没有执勤和查岗任务的话，宋邦耀此时都要美美地睡上一觉。然而今天，他却丝毫没有睡意，坐在床上默默地盯着书桌上的手机。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

　　宋邦耀一跃而起，抄起手机直接问道：“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电话那头的妻子莫名其妙。作为武警基层连队的指导员，宋邦耀常年住在部队，与妻子孩子可谓聚少离多。

　　“哦，是你啊。我在等宋律师的电话，堂哥的案子今天再审开庭，应该可以改判无罪吧。”他跟妻子解释了一下，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童年时期的英雄梦想

  “再审开庭时，公诉方重庆市检察院没有否定无罪辩护的核心实质，虽然法院没有当庭宣判，但这次再审真的很有希望能给宋皓翻案。”

　　5月19日下午，京师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刑事辩护律师宋晓江刚刚走出法庭，就给宋邦耀打去了电话，讲述了此次再审开庭的情况。

　　宋邦耀静静地听着，内心却是压抑不住的激动。母亲曾经说过，在给堂哥翻案的路上，他是全家人的英雄。他期盼着，不久的将来他这个“家庭英雄”将取得最终的胜利。

　　在很小的时候，宋邦耀就已经在心里埋下了一颗英雄梦想的种子，这颗种子生根发芽，如今已经长成了栋梁之材。

　　20多年前，宋邦耀的表哥在麦克马洪线附近的野战部队服役，保卫着祖国的西南边境。

　　宋邦耀对军营的记忆，源自那一封封盖着三角戳的家书。

　　刚上小学的时候，他认字还不全，每一封信都是由姐姐念着听。表哥临近退伍的时候，宋邦耀已经是一名初中毕业生了，可以跟表哥写信往来。

　　表哥每次回家探亲，跟父母亲朋聊的内容也离不开部队。宋邦耀只是静静地听，将前线战士们以保卫祖国领土为至高荣誉的故事记在了心里。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朦朦胧胧地产生了一种家国情怀，让我对保家卫国有了向往和追求。”宋邦耀不禁感慨。如今，他正奋战在保家卫国的征途上。

　　宋邦耀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强，得益于他对数学的喜爱。在应征入伍之前，他曾经在贵州大学数学系就读。

　　“2001年是大学生应征入伍试点的第一年，我9月份入学，12月就入伍了。”宋邦耀回忆说，尽管3个月的大学生活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他并不后悔。

　　“当时是瞒着家里去学校武装部报的名，结果通知父母的时候却意外遭到了反对。”宋邦耀向父母保证，在部队会努力报考军校，如果没有考上，那么回到学校一定会努力考取研究生。

　　看到儿子如此奋发上进，宋邦耀的父母最终同意了他的选择。

为了堂哥攻读法律博士

　　如果不是堂哥的蒙冤入狱，也许宋邦耀至今也只是痴迷于军事和篮球，不会与法学有太多交集。

　　然而，堂哥的迷茫无助让他至今无法忘记。

　　那是2009年春节后的一天，北京的天气还非常寒冷，宋邦耀带领部队训练结束后才扫了一眼手机，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手机就有9个未接来电，其中8个都来自于堂哥宋皓。

　　宋邦耀略有些欣喜，自从到部队以后，两人已经多年没有见面了。赶紧回拨过去，这才知道宋皓已经从贵州六盘水老家来到了北京，想约他见面。

　　在宋邦耀的印象中，堂哥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业务能力强，为人也十分和善，不到30岁就成为工商银行一所支行的见习副行长。

　　本以为只是喝喝酒、叙叙旧，当宋邦耀如约见到宋皓的时候，他就知道堂哥一定出变故了。昔日意气风发的堂哥，脸上带着无法言表的苦楚、无奈和恐惧。

　　宋皓告诉宋邦耀，自己与合伙人共同出资注册了一个公司，后来因为经济纠纷无法协调，将合伙人告上了法院。合伙人为了避免经济纠纷的赔偿，向检察院举报称宋皓受贿433万元，可能面临很严重的后果。

　　宋邦耀问堂哥：“你到底犯罪没有？”

　　宋皓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没有！我绝对没有受贿！”

　　堂哥的回答让宋邦耀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宽慰宋皓要相信法律，相信一切都会弄清楚的。

　　在回到六盘水之后不久，检察院就将宋皓批捕了。经过长达近一年的侦查起诉和审理，贵州六盘水中院在2009年12月17日对宋皓做出了一审判决，判定宋皓非法收受贿赂432.8万元，判处无期徒刑。2010年4月2日，贵州省高院二审驳回了宋皓的上诉，维持了一审原判。

　　在此期间，宋邦耀与宋皓家人一起四处奔波，却因为法律知识匮乏，无法跟律师、检察官、法官等很好地沟通，这让宋邦耀感到十分着急。

　　2009年10月，北京大学自考法律本科班迎来了一位武警连队指导员，他就是宋邦耀。

　　为了帮堂哥平反昭雪，为了能够更好地整理材料、与法官律师沟通，宋邦耀决心攻读法律专业，解决燃眉之急。

　　也许他并没有想到，这条申诉的路一走就是7年多。

　　北京大学自考本科毕业之后，宋邦耀又从中国政法大学的在职硕士法律班和在职博士法律班毕业。学习期间，他主攻刑诉法与经济法，就宋皓案是否达到犯罪的构成要件与众多名师请教。

　　北师大赵秉志教授等多位名师都曾给他支招。在慢慢领悟贯通法学专业知识的路上，宋邦耀一遍又一遍梳理堂哥案件的材料与证据，愈发坚定了堂哥是蒙冤入狱的信心和要求再审翻案的决心。

曲折的申诉之路

　　经过重新挖掘客观事实，组织证据材料，宋邦耀与律师一同到最高人民法院进行再审申诉。由于再审申诉材料事实充分，逻辑明确，2013年3月14日，最高人民法院向贵州省高院下达了指令再审决定书。

　　同年12月25日，贵州省高院对案件申诉做出驳回裁定，维持原判。

　　至此，4年的申诉之路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宋皓的妻子和父母在听到裁定后都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省级高院如何发挥再审纠错功能，一直是学界和实务界争论探讨的话题。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陈兴良指出，要让省高院纠正自己判决中的过失，非常困难。他指出，我国法律制度在冤案纠错上还存在漏洞，再审程序执行中也存在问题，应该确立异地审查制度。

　　在第一次申诉失败之后，宋邦耀并没有气馁。他知道，陈兴良老师谈到的异地审查制度是宋皓案脱离地区性案外因素的唯一可行方法。

　　在部队上有很多军务需要处理，而为宋皓案求证、奔走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宋邦耀将自己仅有的几次探亲假都用在搜集证据、整理法律文书上面。

　　经过再次缜密梳理材料、组织证据，宋邦耀与代理律师宋晓江把原审没有支持的证据材料充分组合，再次呈报最高人民法院申诉。

　　2014年12月10日，最高人民法院再次下达再审决定书，以“原判决认定宋皓犯罪受贿部分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符合重新审判条件”为由，指令重庆市高院对案件进行异地再审。

　　“最高人民法院两次指令省级高院重审的刑事案件，在我国的司法史上是不多见的。”宋邦耀谈到，最高人民法院是司法申诉救济的最后一道救济，经过最高院指令重审的案件很多都得到了纠正，他相信堂哥宋皓也会最终得到公正的判决。

　　5月19日，重庆高院再审宋皓案开庭。

　　宋晓江在辩护中指出，现有的股权分配协议，足以证明所谓的“受贿赃款”实际上是用于共同出资投资的。钱款用途的明确，足以证明宋皓受贿罪的客观构成不复存在，对此，再审公诉方并没有提出异议。

　　宋邦耀知道，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不会白费，也许多年来所期盼的结果很快就会实现了。

法律知识助人自助

　　自从学习法律之后，宋邦耀经常成为身边人的普法讲师和法律咨询专家。

　　由于部队指导员肩负着战士思想政治教育与普法教育的任务，宋邦耀发挥自己学习法律的专长，为战士们深入浅出地解析新闻报道中的伦理道德与法律法规，严格要求他们做遵纪守法的合格战士。

　　“战士们都很年轻，基本都是‘95后’，大多在16到20岁，社会经验与价值判断还需要教育提高。”在宋邦耀看来，这群18岁上下的孩子们是朝气蓬勃的骏马，同时也需要良师益友进行驯服和指导。

　　针对年轻战士中易于出现的激情犯罪，宋邦耀用课堂与生活中的例子告诫战士们，打架伤害可能要负刑事责任，甚至可能会上军事法庭。黄、赌、毒不仅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更是违反国家法律法规，对个人伤害极大，绝对不能沾染。

　　在战士们心中，指导员是博学多才的领导，也是能够坦诚交流的老师和朋友。为了让战士们能够更好地接受普法教育，解决部队及家属所面临的各种法律问题，宋邦耀邀请了宋晓江律师到军营来进行普法讲座，并与京师律师事务所达成协议，邀请律所选派律师不定期到军营中来进行普法讲座、法律咨询，帮助战士们提高法律素质。

　　在宋邦耀的书桌上，整齐摆放着一摞摞的书，除了部队思想政治教育的，就是法律法学的专业书籍。

　　他告诉民主与法制社记者，在宋皓案最终审结之后，他将把全部的经历投身于部队普法的教育中来，让更多的战士们学会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和家人的合法权益。

　　保家卫国。简单的4个字凝聚着宋邦耀多年来的执着坚守，也将续写他未来普法用法军旅生涯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