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坚卫:做一个“有性格”的学者

  66日是一个普通的星期六,而对左坚卫和全国上千万的考生家长而言,这个周末又显得格外不同寻常。因为第二天,家里的孩子就要参加2015年全国高考了。

  作为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的刑法教授,今年,是左坚卫在这里执教的第10个年头。周末的学校办公楼里总是空荡荡的,只有左坚卫的办公室开着门。屋内,他一边收拾着正在编纂整理的材料,一边给妻子打电话,明天,他和妻子要一起送女儿去考场。

  在他的办公室里,到处都堆放着文献和资料。对他而言,做好自己领域内的研究工作,既是知识分子回馈社会的责任,也是自我价值实现的方式。

换位的高考志愿

  左坚卫是1985年参加高考的,跟女儿的高考时间整整差了30年。

  谈起高考,左坚卫告诉民主与法制社记者,他得到了“贵人”相助。回忆起这件事,他笑着说,自己闹了个笑话,几年之后才知晓其中原委。

  在当时的社会历史环境下,经济和法律是最热门的专业,也最方便就业,左坚卫将经济与法律定为主攻专业。

    “由于感觉自己发挥得并不理想,以为能上一本就不错了,所以第一志愿填写的是江西大学经济系,而第二志愿却是更为心仪的厦门大学法律系,第三志愿是不怎么敢奢望的北京大学考古系。”然而,当高考结果公布的时候,左坚卫却以优异成绩“莫名其妙”地跳过了江西大学,进入了厦门大学法律系。

  第二年,他和几个校友一起到一位同乡师弟家里去做客,师弟的父亲是一名教师,隔壁邻居也是位教师。在师弟家吃完饭离开的时候,邻居的那位老师在一楼阳台上听到了左坚卫的名字,抬起头来问:“谁是左坚卫?”师弟指着他说:“他就是。”那位老师说道:“你小子怎么填的志愿?第一志愿填江西大学,第二志愿填厦门大学。要不是我帮你投了厦门大学的档,你就去江西大学了!”原来,这位教师参与了那年的考生投档工作,发现了即将高分低就的左坚卫,认为他这个成绩去江西大学实在太过可惜,于是就擅做主张直接按第二志愿厦门大学投了档。

  左坚卫说,这个未经他本人同意的志愿调整对他的人生轨迹进行了最重大的调整。多年以后,他才想起来要感谢这位老师。但是,当他对师弟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师弟竟然毫无印象,而且想不起来那位老师是谁,以至于至今仍未曾有机会找到那位老师。这让左坚卫一直深感歉疚。“看来,该感谢的人一定要及时感谢,否则,你可能就没有机会感谢了。”左坚卫不无遗憾地说道。

毕业后的迷茫,考研后的新生

    1989年本科毕业后,左坚卫转入江西赣州的南方冶金学院社科系法学专业任教。“那时的大学老师地位不如企业工人。”左坚卫说。刚走出校门的他,陷入了人生的低谷。左坚卫在这里执教3年,却没有什么上进心。

  “我们一批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在一起,每天除了讲课就是打牌、打游戏机。那会儿游戏机刚刚开始盛行,一台黑白电视机,一个插卡的游戏机,我们一伙人轮番打闯关游戏,经常玩到深夜甚至玩通宵。”左坚卫回忆道,“当时的生活,可以用‘混日子’来形容。”

  然而,第二年,左坚卫的一位要好同事被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系录取为研究生,左坚卫感到了失落。那年冬天,这位同事回单位,看到左坚卫还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就对他说,不能这么混日子了,去考研究生吧。

  “同事跟我说,中国人民大学法学专业是全国最好的,也不难考。我说容易吗?他说下次带两套试卷给我看看。后来他真的寄了两套试卷给我,我至今清楚地记得,那是两套手写的试题,一套刑法试题,一套法理学试题。后来我知道了,那套刑法学试卷是高铭暄老师的手迹。”左坚卫对这个细节记忆特别深刻。

  经过大半年时间的准备,1992年,左坚卫如愿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法律系,成为赵秉志老师的研究生,几年后,左坚卫又继续研读了赵秉志老师的博士生,师生情谊愈加深厚。

性格不善交际,不喜机关工作

  左坚卫曾经很想去法院,对于拥有审判权的法官工作十分向往,但是由于当时那个年代对于自由择业的限制,去法院工作的梦想一直没有实现。硕士毕业之后,他来到广东清远市司法局,在这里工作了4年。

  “司法局的领导是我的师兄,对我非常照顾。但是,我不善于与人交流,也不善于在机关单位跟人相处。虽然我的师兄这样照顾我,但我仍然没有办法适应机关生活。有时候说话过于直率,甚至有些尖锐。”

  这些性格特质,让左坚卫在机关工作中感到非常不舒服,最终选择了“逃离”机关攻读博士学位。

  博士毕业之后,左坚卫面对上海市检察院抛来的橄榄枝,但他进机关工作的热情已经消磨殆尽。经反复权衡,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机会。“我的导师赵秉志老师说得很对,他说你已经在机关工作过了,事实证明你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不善于表达,这样的性格并不适合在机关工作,倒不如去学校教书,做法学研究。” 

  在赵秉志的推荐下,左坚卫到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任教3年。直到2005年,当赵秉志带着一班人马来到北京师范大学的时候,左坚卫也跟随老师来到了北师大。在这里,他似乎到了一个自由殿堂,再也不用顾忌与人交往和处理人际关系带来的种种不妥。

  “在北师大,我有时候说话做事都会非常直接,不用顾忌什么,因为这里有一个包容的环境,大家了解我并没有恶意,只是表达自己的看法。”说到这里,左坚卫也不好意思起来,“当然有了领导和同事们的宽容,有时候可能有些过于‘肆无忌惮’,还是需要自我反省的。”

声援正义遭受威胁,

刚正傲骨无惧邪恶

  2013325日,正在中午休息的左坚卫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里说:“你是左坚卫吧?你小心一点!”

  突如其来的恐吓和威胁,让左坚卫十分迷惑,自己是一个大学老师,远日没有给他人蒙冤,近日也没和谁结仇,怎么会有人这样说呢?

  左坚卫反问对方什么事情,对方回答说:“你干了什么事你还不清楚吗?我是黑社会的,1个月之内要你少一只腿,或者剁一只手。”说完,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受到了歹徒的威胁,让原本平静的生活多了一点愤怒和不安。

  左坚卫说:“其实要说一点不害怕那是假的,毕竟是第一次遭遇恐吓,不过更多的是生气。我自己那段时间没有经手承办重大案件,也没有参与涉及他人重大利益的法律事务,所以十分莫名其妙。”

  然而,对方的东北口音引起了左坚卫的思考,除了电话敲诈以外,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不久前写过的一篇文章,文章声援了一位正在吉林省调查某法官涉嫌违法的律师,左坚卫在文章中对当地司法机关和政府机关提出了一些批评。

  恐吓的事情左坚卫并没有告诉家里人,一个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并没有歹徒过来找他寻仇,那通恐吓电话也再没有来过。

    左坚卫说,无论那样的电话还有没有,声援正义、反对黑恶的事情我都不会停止。左坚卫研究的是刑法,但他认为刑罚的功能是有限的,只能适时适度地行使刑事审判权和裁量刑罚,尊重每一个个体的生命和人权,让刑法为维护公平、正义做出最大的贡献。

  在左坚卫的微博、微信中,他经常发表关于时事的评论和见解,有些点评深入到位,引得“粉丝们”回复讨论。

  左坚卫说:“距离退休还有10年,还是应该考虑为社会和国家做一点真真正正的贡献,这样才对得起现在的科研条件,也才对得起自己读的书,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