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琉球认知

    在学界，中国学者有着相对统一的认知：琉球曾是中国的藩属；琉球并非日本领土。

    两具葬于2000年前的古人骨骸，保存完整，随葬品中有公元8—23年中国西汉王莽新朝的古钱币“大布黄千”和陶器。

    这两具骨骸发现于琉球本岛的名护市。

    “这对琉球的发展史和琉球与中国的交往历史来说，无疑是一项重大发现。”日本问题专家、原中国驻日使馆外交官唐淳风在其所著的《悲愤琉球》一书中阐述。

    1999年11月29日，亚洲史学会专题讨论中国、朝鲜与琉球的关系史时，与会专家根据琉球出土的中国古钱币和古陶器判断，一致认定，琉球与中国和朝鲜，至少在2000年以前就存在直接的交流和往来。

    中国典籍中有许多关于琉球的记载，《隋书》即有《琉球传》记载较为详尽，其中有“万涛间远而望之，蟠旋蜿蜒，若虬浮水中，故因以名琉虬……”的精彩描写，这也是“琉球”之名的来源。正因如此，在情感层面，大多中国人对“冲绳”感觉生疏，如果说“冲绳”就是古代的“琉球”，很多人便会有似曾相识的感情。直到今天，台湾居民仍称“冲绳”为琉球。

    而去琉球旅游，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则是随处可见的有中国传统风格的建筑、饮食。

    那么，在历史纵深处及东亚版图上琉球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中国人对此又有怎样的了解？

    谁的琉球？

    截至中日甲午战争，那都是一个无序的时代，东亚地区的版图随着区域内国家国力的强弱起伏，而不断变换着姿态。

    在这期间，琉球如在风雨间飘摇的一叶扁舟，经历了从中国的藩属到被日本强行占有，再到被“废藩置县”，成为现在的“冲绳”一系列巨变。

    至今，琉球群岛的主权未定，中国从未承认日本对其主权，而琉球也一直存在“琉球复国运动”。

    2013年5月15日，一个旨在探讨冲绳从日本独立的“琉球民族独立综合研究学会”在“冲绳”成立。此事提醒人们，在被日本窃据的一系列岛屿上（不局限于“冲绳”），曾经存在过一个千年古国——琉球王国，而琉球人民要求复国独立的呼声从未停止过。

    在中日钓鱼岛争执中，琉球古国被双方频繁提起。日方强称，钓鱼岛从属于琉球，而琉球是日本领土。中国学者则先是根据明清两代赴琉使臣的记录等资料，证明钓鱼岛属于中国而不属于琉球，进而指出琉球王国被日本武力吞并、又在20世纪70年代由美日私相授受再由日本统治的历史事实，指出日本并不拥有对冲绳的合法主权。

    其间，《世界知识》在2013年3月的第6期发表学者雷玉虹的文章《“牡丹社事件”与日本吞并琉球国》，详述日本吞并琉球和侵略台湾的一段往事，引起人们关注，内地、香港、台湾、日本和英美等媒体多有报道和评论。

    2014年5月8日，《人民日报》（海外版）刊登学者张海鹏、李国强的文章《论<马关条约>与钓鱼岛问题》，指出依照《开罗宣言》、《波茨坦公告》做出的战后处置日本的规定，不仅台湾及其附属诸岛（包括钓鱼岛列屿）、澎湖列岛要回归中国，历史上悬而未决的琉球问题也到了可以再议的时候。

    其实早在2012年9月18日，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国家安全政策委员会发表了“九一八”宣言，宣言中再次对日本统治琉球合法性提出了质疑：“钓鱼岛不属于琉球，琉球也从来不属于日本。日本窃取琉球没有任何法律依据，完全是非法的。日本必须无条件执行《开罗宣言》《波茨坦公告》等国际法，立即结束对琉球的武装占领和殖民统治。我们坚决支持琉球人民谋求独立自主，摆脱日本殖民统治的正义斗争。”

    而清华大学当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教授刘江永在凤凰卫视节目《世纪大讲堂》中曾公开声称，“从琉球到今天的冲绳，在中日之间存在很纠结的部分”“琉球本是独立的国家，明治维新后被日本强占”“琉球曾是中国藩属国”，并出示了地图、史书记载等相关证据。

    在学界，中国学者达成了相对统一的认知：琉球并非日本领土。琉球再议的作者之一、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研究员李国强曾对香港媒体称，自2012年以来，日本接连在钓鱼岛采取“国有化”等一系列挑衅行动，掀起中日争端。

    并称，安倍要向国际说明日本什么样的立场呢？如果以一个严肃认真的态度来看待历史的话，那么琉球就是被日本以武力侵略后所吞并的，日本对琉球的历史都是这样一个过程，在此基础上再主张钓鱼岛是日本的固有领土，是根本站不住脚的。“日本的反应不足为奇，因为‘琉球再议’戳到了它的痛处。日本当然不愿别人触及它侵略、吞并琉球的历史，就像它在许多问题上否认历史一样。”

    热血民间

    数千年来，中国一直是东亚地区的文明中心，与周边的小国长期保持着一种特殊的朝贡关系。这种朝贡体系，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中华帝国合法性的一部分。

    因此，相较学者，中国民间对琉球的认知则稍显激进。

    2013年的《人民日报》“琉球主权再议”激发了中国民间对琉球前所未有的关注热情。在这期间，代表民间的声音要求“收复”琉球，同一时间，中国琉球网、中国民间琉球支援会等集聚民间声音的网站和论坛应运而生，且支持者众多。

    在中国民间琉球支援会的网站首页，有一则琉球支援会行动纲领（暂定），共6则。

    《环球时报》也曾针对琉球问题发表社论，称中国民间应当同情、支持“琉球独研会”的成立以及它所宣布的政治目标，无论这种声援当下的短期效果是什么，从长远看，它都是促进琉球国复活运动的主要力量。

    并指出“日本民间或明或暗支持中国分离主义势力的人和力量一直有，达赖、热比娅都曾受日本民间力量的邀请前往访问。中国民间力量支持冲绳独立运动，我们一点也不因此欠日本什么”“中国人对琉球的历史感情很容易苏醒过来，只要政府不阻止，它们就会汩汩流出，形成现实中的力量”。

    此言论一出，顿时引发热议，给本已狂热的众多网民连呼“收复”琉球提供了理论依据，当天该篇社论以“我们一点也不欠日本什么”为网络标题在网上掀起了一阵舆论狂欢。

    而顺应潮流而建立的“中国琉球”论坛也不甘寂寞，在显眼位置制作了主题分别为“二战尚未结束”“游子未归”“琉球回家”的幻灯片，此外还有多篇网友希望琉球“回归”的帖子。

    而更多的网友则直接指出并告诫世人不要用“冲绳”来称呼琉球。去“冲绳”旅游归来的公众则会谈到“冲绳”古建上刻有的“泰山石敢当”字样、其鲜明的中国式建筑风格，以及对一部分自称“中国人”的当地人的感受。

    唐淳风在《悲愤琉球》一书中指出：虽然琉球被日本占领多年，但琉球人从不承认自己是“日本人”。他们称日本本土人为“大和人”，称自己为“琉球人”“中国人”或“唐人”，甚至不愿意称自己是“冲绳人”。因为“冲绳”这个名字，是日本人强加于他们的，它记录的是民族的屈辱。

    而现在琉球人之所以称自己为“中国人”，阅读史书，从中可以窥见血脉延续的痕迹。

    闽人36姓

    据史书记载，在明朝长达277年的统治中，中国向琉球派遣使者有20次，而琉球入明朝贡达300余次，这是同时期与中国相往来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无可比拟的。更引人注目的是明朝统治者赐琉球“闽人三十六姓善操舟者，令往来朝贡。”这三十六姓中，多为河口(今小万寿桥附近)一带善于驾船的福州人。

    由于闽人三十六姓的后裔居住在久米村，故而被称作“久米士族”，又称久米三十六姓。

    据悉，久米村现在还有孔庙，供奉着孔子和他四大高徒的画像，画像是十七世纪中期一位蔡氏先人向明朝进贡时，从曲阜带回琉球的。这里每年还举办祭孔大典。同一个院落里，还供奉中国民间道教最高神明的天尊、中国沿海一带信奉的妈祖和关帝像。在升学阶段，去孔庙朝拜的当地人不在少数。然而平日里，那里更像一处遗迹。

    久米村人在冲绳风生水起的年代，距今已有三百年。

    他们来到琉球，自成一聚落，生活方式、语言都和琉球人不同。琉球人用草或者木板盖房顶，久米人的屋顶是瓦片；琉球人席地而坐，久米人家中都有交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除了有和名，还有中国式的唐名。

    因为来自中国，久米村人很受琉球王廷的厚待，加之从事贸易，经济殷实，重视教育，很快成为琉球国的上流阶层。他们开办了琉球第一家公立学校明伦堂，在当地掀起学习儒学的风潮，汉学一度备受推崇。

    而现在身处福州的福建林浦村林氏后裔，接受媒体采访时讲述了福州人与琉球国的渊源。

    在林浦村林氏祖祠，84岁的林祥钦表示，琉球有“林姓会”，始祖是林喜，原是林浦村人，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受明朝政府派遣，带领“闽人三十六姓”到琉球国开发，以后留居琉球国，至今600多年，繁衍20余世。

    而现在福州这边的林氏族谱不少都散失了，但琉球那一支的保留至今，族谱里面很详细地记载了林喜前往琉球之后的经历，他前往琉球之后，子孙均在朝内做官，多次回到福建。他介绍，这支林姓到了琉球之后，衍化了其他的姓氏，除大宗为名嘉山外，余有仪间、金城、新垣、岛袋、平安座、栋等姓，现有人口两千余人。

    而明治维新后一直保持沉默的久米村人后裔，现在开始在公开的场合承认自己的祖先来自中国福建。

    福建研究琉球历史的专家、福建师范大学社会历史学院谢必震教授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指出，明清两朝中，共有4位福州人当过册封使。其中，在康熙十三年出任册封使的齐鲲，他的后人至今还生活在福州。

    在中国内地，福建是与琉球渊源最为深切的一个省份，谢必震甚至表示，琉球现在仍然保留着福州地区的饮食文化，“红烧肉、烧海带，在琉球至今保持着古代福建的做法”。

    众多的相通之处似乎也为日本强占琉球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琉球之于中国，恰如著名爱国诗人闻一多在《七子之歌》中所写的那样：我们是东海捧出的珍珠一串，琉球是我的群弟我就是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