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性路标设立困局

    观复博物馆的路标问题，再一次成为焦点。路标的审批，到底有何限制？又隐藏着多少秘密？

博物馆路标反复被拆

    近日，知名收藏家马未都发现，其观复博物馆的指路牌又被“强拆”了——他的记忆中，十余年来，这座指路牌“命运多舛”，反复被拆。

     “北京城方方正正，大部分的路都是正向，东南西北一说就十分清晰，可惜观复博物馆附近的路没一条正向，快到博物馆了很容易转向，因此在机场辅路岔路口需要有一个路标。”为合理合法地给博物馆竖上指路牌，马未都曾向交通部门打听过，可没有一个部门承认有审批权。而向其伸出“橄榄枝”的广告公司却费用惊人，5年收75000元。于是，马先生只好自立指路牌，没想到这些天又被拆了，“观复博物馆作为公益性法人单位，只想为前来参观的观众指条明路，可谁能为我们指路？”

主管部门不明朗

    据交通运输部管理干部学院教授张柱庭介绍，路标主要分两种，一种是公路标志即国标，其设计必须与公路建设同步，要求同步设计、同步建设、同步验收，国家对此有严格的统一标准。另一种就是非公路标志，马未都所竖的博物馆标志就属于此种类型。

    张柱庭说，非公路标志需要在公路用地范围内设置，而且还需通过相关交管部门的行政审批后才能安装。《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二十八条明确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设置、移动、占用、损毁交通信号灯、交通标志、交通标线。张庭柱指出，一些单位私设的指路标志，所谓的“山寨指路牌”都是违法的。

    那么非公路标志的行政审批部门是谁？民主与法制社记者拨通了北京市市政市容管理委员会的电话，受理审批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非公路标志设置的审批是由北京市交管局来管理，其只受理公益广告、宣传品等。“两者有明显区别，非公路标志属于交通标志这一块，而我们审批的只是公益广告宣传。”

    随后，记者又拨通北京市交管局电话，却被告知，找错了部门。后来，记者在北京市路政局的网页上找到，其行政审批事项清单中有一项为“公路用地范围内设置或利用跨越公路的设施悬挂非公路标志许可”，拨通该局行政许可大厅电话后，工作人员表示，虽然能够办理非公路标志设置的行政审批，但只负责远郊区县，如昌平、顺义、门头沟等地区，市内的概不负责。“观复博物馆位于朝阳区内，需要找城管。”

    然而，朝阳区金盏乡城管执法队则告诉记者：“我们是执法部门，没有审批权，要去交管局和市政市容管理委员会。”

    询问了许久，问题回到了原点，相关职能部门均答复对非公路标志、标牌设置没有审批权。

    “要确定设置指路牌的道路归谁管理，谁主管，谁负责，这样才能找对部门办事。”一位业内人士提醒说。后来，记者从近年来的相关新闻报道中才查询到，该项行政审批曾由北京市交管局设施处负责。

    据了解，郊区的非公路标志审批权由路政局负责，高速路是由高速路的产权单位来设置交通设施。北京市路政局设施处则负责城市道路以及昌平、房山、通州市政部分的道路交通设施的规划、设计以及组织实施及日常管理。而为方便市民出行，北京曾经由市规划委统一规划，北京市交管局设施处设立了一批在主要交通道路上的道路指引牌。由于随后私设的仿冒指路牌层出不穷，2008年以后，北京市交管局对路牌进行了整治，对道路两侧的指路牌进行减量，并叫停了指路牌的设立。

    目前，由于指路牌没有了审批部门，所以除交管部门认定的正规交通路牌之外，其他路牌一律视为“山寨”，即便这其中有一些带有便民服务性，为了执法的公正，城管大队在整治指路牌时，也只能一律拆除。

    据北京市交管局设施处的工作人员介绍，考虑到北京目前交通导向做的比较完善，下一步市市政市容委将对导向牌进行统一规划，建立人行导向标识系统，主要针对行人的出行进行指引，目前已在一些街区进行试点。

    这些导向牌主要是对政府机关、学校、医院、便民设施、大型地标性建筑进行指引。设施处工作人员强调，“这种导向牌肯定是公益的，不能有企业、商家的名称，防止有盈利目的。”

“曲高和寡”式审批

    非公路标志、标牌设置的审批部门不仅难找，而且审批手续极为复杂。

    北京市路政局的工作人员提示，设置非公路标志，首先要提交申请材料，其中包括相关技术标准、规范要求的设计和施工方案，保障公路、公路附属设施质量和安全的技术评价报告，同时还要提供施工图纸即位置示意图、效果图等六至七项材料。

    “如果按正规流程走下来，能通过审批的非常少。没有通过审批的，都是违规路标，必须拆除。”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由于审批手续复杂，未经审批，或由无审批权限的单位自行审批的非公路标志占据了绝大部分。”   

    张柱庭告诉记者，非公路标志设置之所以审批程序严格，是因为它牵扯到公共安全问题。如果不符合安全标准，安全隐患极大。设置太多，不仅无法让非公路标志的设置达到应有的效果，还可能引起交通标志的混乱，反而造成视觉污染，影响公路的整体景观。因此，并不是某个单位或某个人想设置就设置，所以应该按照法律规定程序去办理相关手续。 

    据了解，为进一步强化对非公路标志的管理，《公路安全保护条例》自2007年7月1日起正式实施。其中明确规定，利用跨越公路的设施悬挂非公路标志，需要进行许可的规定；未经许可利用跨越公路的设施悬挂非公路标志的，公路管理机构责令改正，可以处3万元以下的罚款。同时，《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二十八条也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设置、移动、占用、损毁交通信号灯、交通标志、交通标线。

    针对大量存在的带有商业性质的指路牌，北京市交管局表示，目前，连中小学校都不许设立指路牌，带有商业性质的指路牌是不可能通过审批的。“如果发现有不按照规定办理批准手续的指路牌，可以随时举报投诉，发现一起，拆除一起。”

    张柱庭表示：“博物馆、美术馆、图书馆、学校等是公益性机构，毋庸置疑。但是，竖立的路标是否具有公益性，不能用单位的性质来绑架公路标志的性质，公益只是一个相对概念。目前，各类公益性机构太多，如果都要竖立非公路标志是不可能的。如果非公路标志设置太多，会给驾驶员无形当中形成一种刺激，增加负担，眼花缭乱，造成心烦，这样对安全驾驶是一个隐患。所以，在设置的时候，一是数量必须严格控制，二是内容必须严谨，不能随意地增加或减少。”

广告公司“各显神通”

    由于审批材料复杂，而且通过审批的可能性极小，引来不少广告公司“拉业务”，均称能顺利竖上指路牌。不过，其价格惊人。马未都就曾为观复博物馆的指路牌找过广告公司，后来得知收费极高，5年收75000元。

    据了解，许多广告公司根据自身的关系网“各显神通”。北京自由天翼广告传媒有限公司工作人员李某告诉本社记者：“立一块指路牌远非想象那么简单，需要疏通各种关系，如交管局、城管大队、路政局，这种关系成本很高，因此收费比较高。”据相关资料显示，李某所在的这家广告公司1998年就已成立，一直从事专业广告审批设计、制作及发布等业务。目前，该公司还在海南和内蒙古设有分公司。

    记者假称要在朝阳区的左家庄西街和柳芳南里交叉地段，设立一块酒店指路牌，之前被相关部门拆过，希望能再安装一块。李某称，既然被拆过，如果要重立牌子，收费就得相应增加。“找关系非常不容易，因为权责不明晰，要跑的部门也很多。我们关系再硬，只要有人举报，该拆的还是会拆，只是举报过后，可以再帮你安装上去。这样的话，成本就不断增加，收费高也是必然的。”

    其告诉记者，此前自由天翼广告公司也安装过不少指路牌，但安装后就必须维护，以防被拆。“我们采取两个月一巡视的维护保养方式。不像过去，只要跟有些部门打好招呼，就会没事，现在国家在这方面越管越严，有的指路牌一旦被人举报，就被城管给拿下来了。不被举报的话就没事。”目前，李某也不再接这样的指路牌业务了，他表示风险太大。

    随后，本社记者又联系到北京倾臣安通交通设施有限公司。该公司路牌生意已有10余年，能提供制作、安装、维护“一条龙”服务。目前，它已在北京市内设置了多个商业性质的指路牌，其网站主页上还将承接安装过的“山寨指路牌”进行了全面展示。据资料显示，其合作伙伴已达百余家，主要是酒店、购物商场、医院和证券公司。

    当记者询问是否能做商业性质的指路牌时，该广告公司工作人员答复说，要看地段。如果比较偏僻的话，就可以做。要是在市中心，被举报的可能性很大，不敢做，违法成本比较高。当记者告知要在左家庄西街和柳芳南里交叉口竖一块酒店指路牌时，她立即回复说，“那个地段可以，1米×2米的指路牌，安装加维护费每年3.2万元。”

    “为何两家广告公司收费差别这么大？”记者问。这个问题价格，上述李某给的标准是8万元。“钱少了关系不牢靠。”且其称，8万元仍然无法获得“安装许可”的审批，只能确保指路牌不会被拆除。“这么告诉你吧，这种广告性质的指路牌是不合规定的，没人会批下来，之所以报价差这么多，就是关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