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告官”五连胜

因为一起公司间纠纷，李玉法及公司不断向多个单位申请信息公开。无果之后，李玉法代表公司与多个机关单位打起了“行政官司”，而且取得“五连胜”。 

 在河北省石家庄裕华区槐中路的一家茶庄，李玉法已记不清是第几次来这里谈事。熟识的茶庄老板一进门就问：“怎么，案子还没结束啊？”

  “嗯，是啊，快了，就快了。”李玉法面带尴尬地回应。

“每次遇到熟人问起案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他向记者倾诉说。两年来，李玉法已经习惯于每天背着公文包，手拿两袋材料到处奔波。电话从不离身的他，每天要接打很多电话，多数与他的案子相关。

之前，因为一起公司间纠纷，李玉法代表公司搜集证据过程中，不断申请信息公开，进而与多个行政机关打起了“行政官司”。

虽然两年来取得了“五连胜”，但背负在他肩上的案子依然没有终点。

“民告官”的引子

李玉法提及的案子，源自于两年前如果爱婚姻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如果爱公司）和百合网在线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百合网）的民事纠纷。

如果爱公司是李玉法的妻子武素彦于2011年创办。2011年底，婚恋网站百合网与如果爱公司进行合作并签署合同。双方签订的合同显示，百合网委托如果爱公司代理进行婚姻家庭咨询师远程培训的招生咨询和相关组织工作。

婚姻家庭咨询师是2007年人社部发布的第九批新职业，每年5月和11月举办从业资格认证考试。

之后，如果爱公司投入大量资金和精力进行招生，短短3个月约30人报名。但好景不长，2012年3月，石家庄市新华区工商局检查称，百合网的这一培训没有经过相关部门审批。如果爱公司招收的学员凭借培训结业证书也不能参加职业资格鉴定考试。

得知这个问题后，武素彦立即前往北京找百合网沟通，但最终双方没能解决纠纷。2013年4月13日，石家庄新华区工商局、百合网和如果爱三方第一次坐下来对合作事项进行沟通。但就在第二天，如果爱公司收到了百合网寄来单方解除协议通知。

  通知书上告知：“因贵司实际上不具备培训资质，无法履行协议，并且未经我司许可，擅自使用我司名义对外宣传，给我司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特通知贵司终止合作，解除双方合作协议，并不得继续使用我司名称、标志。”

  李玉法和妻子很气愤。他认为，如果爱的培训招生来自于百合网的授权，按照百合网的解除协议通知，如果爱没有培训资质违法，百合网经营范围中没有培训资质开展培训也应违法，如果爱是被牵连的。“如果百合网开展培训不违法，获得百合网授权的如果爱开展培训更不违法，百合网单方解除合同难道不算违约？”

对此问题，北京市工商局认为，登记机关核准百合网的经营范围中并不含有婚姻家庭咨询师培训或职业技能培训等相关项目，百合网司从事婚姻家庭咨询师培训经营活动，已经超出了登记机关核准的经营范围。而且《民办教育促进法》第二条规定本法未作规定的，依照教育法和其他有关教育法律执行。依据劳动保障监察条例，未经劳动保障行政部门许可，从事职业介绍、职业技能培训或者职业技能考核鉴定的组织或者个人，由劳动保障行政部门、工商行政管理部门依照国家有关无照经营查处取缔的规定查处取缔。　　百合网公司公关部工作人员的回复是：“如果爱公司所述百合网没有培训资质没有法律依据。根据《民办教育促进法》第六十六条的规定，在工商行政管理部门登记注册的经营性的民办培训机构的管理办法，由国务院另行规定。国务院至今未出台关于经营性机构开展教育培训业务的规定，因此不能说百合是没有资质的。”

  “百合网也不敢说自己有资质。反而百合网以如果爱公司没有资质解除了合同，不仅矛盾，更是无耻。”李玉法不满。

  2013年4月，武素彦因精神压力过大流产，李玉法辞去工作，接手妻子公司几乎所有的对外沟通事宜。

  因为已经有30个人报名婚姻家庭咨询师的考试，再加上前期宣传投入的大量资金，导致如果爱公司陷入资金困局。李玉法和妻子卖了房子，对报名者进行补偿。

  随后，他开始准备状告百合网：“我就想证明我们不是黑培训！”

民告官之路

李玉法想要起诉百合网，但有律师告诉他，证据不足，胜算的可能性很小。

为了搜集证据，李玉法及如果爱公司代理人开始向各管理部门申请信息公开。但始料不及的是，从此，李玉法走上了两年的“民告官”之路。

由于纠结百合网婚姻家庭咨询师职业资格培训资质问题，李玉法在2012年8月底向人社部和北京人社局申请了政府信息公开。9月13日，人社部回复称，职业资格培训和职业技能培训机构的设置与审批属于属地管理。目前人社部从未审批过一家职业资格培训和职业技能培训学校（机构）。

  2013年2月底，人社部针对如果爱公司的行政复议发出《行政复议决定书》，明确：“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承担了原劳动保障部职业技能鉴定中心委托其开发婚姻家庭咨询师国家职业标准及配套教材的工作，但并不表明该研究会具有开展婚姻家庭咨询师职业资格培训的资质并经过人社部审批。”

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是当时授权百合网进行婚姻家庭咨询师培训的机构。

  此外，如果爱公司还向民政部、工信部、北京市工商局等多个单位提出信息公开，多数都无法让他满意。

  对于未能及时答复申请人的要求，民政部办公厅综合处处长杨文涛认为：“如果爱的程序和民政部的程序不一致。同一封信件题头既写的‘举报’又要‘申请信息公开’，分发信件的工作人员无法对信件进行分类。”

  杨文涛认为，如果爱举报信的主要内容是举报婚姻家庭研究会有涉嫌欺诈行为，只是在结尾处附带申请公开婚姻家庭研究会的登记信息、年检信息登记证书以及查处结果思想内容，并且，举报信同时申请多项内容公开，不符合国务院关于申请政府信息公开应“一事一申请”原则。此外，采用举报信附带政府信息公开，不符合民政部申请政府信息公开格式的要求，所以收发分办信件在内容识别上存在一定困难。

“有关部门公开的信息或不答复或语焉不详。大部分称要申请人上网上查询，但是网上的信息很少，不能满足我们的需求。”李玉法无奈地说，“本来是跟百合网的民事纠纷，我们只是向有关部门反映情况并申请公开一些关于百合网的信息，但是没想到竟然跟这些部门打起了官司。”

在向北京市工商局申请信息公开无果后，如果爱公司提出行政复议，但依然没有得到满意答复。最终，如果爱公司于2012年9月向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起诉。该案判决书中，法院责令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在15个工作日内对原告如果爱公司提出的政府信息公开申请作出答复。

程序胜利

截至目前，如果爱告赢了北京市工商局、民政部、国家税务总局、中国证监会，其中民政部告赢两次，共5次。此外，人社部、北京市地税局、北京市通信管理局均被判决有瑕疵。而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办公室副主任周志宇已经被行政问责。

  早在1990年《行政诉讼法》实施起，我国便开始了“民告官”的制度建设。之后，包括《行政复议法》等一系列约束行政权力的法律颁布实施后，公权力逐渐得到约束。而且，随着《政府信息公开条例》的实施，公民有了更多监督政府的路径。如果不对相关信息进行公开，申请人也有权利将政府部门告上法庭。

  2014年8月13日，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发布《2013年北京法院行政案件司法审查报告（白皮书）》，据白皮书介绍，2013年，北京市法院新收政府信息公开案件861件，占一审常规行政案件的20％。

  对于部委因信息公开申请接连败诉，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行政庭庭长程琥认为：“政府信息案件败诉率较高，这和相关条例从2008年开始实施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有一定关系。”目前，行政机关对相关条例的理解和把握有时候不太准确，对有些信息该不该公开、怎么公开拿捏不准，这些因素都导致案件败诉。

  经过两年多漫长的“民告官”之路，李玉法觉得，“无论是调解还是判决，一定要合情、合理、合法，让双方心服口服，‘民告官’我们也只是需要更多的证据让百合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及对如果爱公司造成的伤害。这也是如果爱公司两年多来一直坚持的一个原则。”

  如今，如果爱公司原地址，位于石家庄新华区高柱路13号郎德E座的办公室已经人去房空。在茶庄里，李玉法一遍遍地重复：“我们把国家部委都给告赢了，有律师跟我说这是能写进历史的。两年的维权过程虽然艰难，但能告赢部委，这也说明法治的进步。”

  对百合网的起诉书李玉法早已写好，纸张有泛旧的痕迹，尾页的右下方，时间标注为4月11日。

  问到何时起诉百合网，李玉法说：“我们还在等各部门的答复，等待时机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