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装羊”何时休

躲避卫星的障眼法

江苏南通市港闸经济开发区对非法建设的场地刷绿漆、使用军事伪装网等，将建筑工地伪装成耕地，以此逃避国土资源部卫星遥测检查。

2014年6月中旬，江苏泗洪县多条柏油马路在正式通车前，突然被盖土种上了黄豆。舆论一片哗然，掩耳盗铃、弄虚作假、欺上瞒下……批评纷至沓来，此举是为了躲避卫星遥感，应付国土督察的猜测也一直没有停息。

在新建的马路上重新撒土，并不是江苏省泗洪县的独创，自2010年开始，类似报道便不时见诸报端。

进入新世纪，国土资源部利用土地卫星遥感图片进行“卫片执法”检查。2010年，该项检查覆盖全国，可以对全国土地的使用情况进行实时监控。此后，为躲避卫星的“天眼”，各地频施障眼法。

    江苏邳州在千岛湖工地铺稻草和玉米秆，用黑网遮盖建筑工地，欺骗国土部遥感卫星；基于相同的原因，湖北襄阳市双沟工业园新修的水泥路上，重新覆土，铺薄膜种菜；山东枣庄市中区西王庄乡的一些非法占用耕地的水泥厂、化工厂等企业，将黄土撒在水泥地面上；江苏南通市港闸经济开发区对非法建设的场地刷绿漆、使用军事伪装网等，将建筑工地伪装成耕地，以此逃避国土资源部卫星遥测检查……

    泗洪铺路种豆和以上各地为应付检查所采取的招数如出一辙，这很难不引发公众的类比联想。

    就在舆论批评之声渐起之时，泗洪县官方发出了声音。

    该县国土资源局局长李爽在接受新华社采访时解释，铺土种豆并不是为了应付检查，而是为了落实对违规用地的整改。

    李爽坐在摄像机镜头前侃侃而谈。国家土地督察南京局，对宿迁市进行例行土地督察，发现泗洪县境内新121省道和少昊路等3条路存在手续不全、违规用地情况。宿迁市根据督察局反馈，下达了拆除道路的任务，要求在6月12日以前全部拆除到位，复耕到位，复绿到位。

    于是便出现了政府铺路种豆事件。

    “那是老百姓自己盖的土……”在民主与法制社记者的采访中，事情出现了另外的说法。某单位公务员李华向记者透露，起先是老百姓农田被占，觉得修路浪费土地，“自行把土盖在了新修的道路上”。

    铺路种豆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起因是官方的道路整改还是群众自发的“盖路还田”？ 

    有媒体质疑，铺路种豆是否和“7访民在报社门前集体喝农药”一样，是百姓与政府间“土地矛盾”激化的产物？

    为此，记者致电泗洪县委和县政府，两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均表示不知情，且口径一致，让记者咨询县委宣传部，两人为记者提供了相同的号码。然而，在正常上班时间，该号码无人接听。李华的说法也无从印证。

追责乏力

“此类事件曝光后，当事官员最多就是批评处分，有些也不了了之。”接受采访的一位公务员亦感无奈。

不管是“铺路种豆”还是“访民喝药”，泗洪的土地问题已然引起社会关注。

新华社记者撰文指出，截至2014年6月底，泗洪县仅被有关部门要求整改的违规建设项目就超过1950亩，泗洪自定拆除指标超过2100亩。

《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管理法》第七十六条规定：未经批准或者采取欺骗手段骗取批准，非法占用土地的，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土地行政主管部门责令退还非法占用的土地；对违反土地利用总体规划擅自将农用地改为建设用地的，限期拆除在非法占用的土地上新建的建筑物和其他设施，恢复土地原状，对符合土地利用总体规划的，没收在非法占用的土地上新建的建筑物和其他设施，可以并处罚款；对非法占用土地单位的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法给予行政处分；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几十厘米的土种上豆子就实现了“落实整改要求”？这一说辞显然难以让公众信服。目前，泗洪方面的行政追责“正在进行中”。

就在人们对官员掩耳盗铃的行为进行谴责之时，律师常志伟认为，各地频发的“装羊”事件，固然和行政部门多年积累的效率不高、办事不力、把关不严、目标制定不合理等顽疾有关，但也和上级部门的检查流于形式脱不了关系。上级部门检查多为突击和短时，地方弄出欺上瞒下的障眼法也不足为怪。

一位江苏籍公务员对记者表示，多年来，很多行政部门已经习惯了应付突击检查，做表面文章，粉饰太平，甚至隐藏违纪证据等。“追求政绩的欲望与事发后问责机制的缺乏，让很多官员，热衷于此。”

我国《行政机关公务员处分条例》规定，弄虚作假，误导、欺骗领导和公众，造成不良后果的，给予警告、记过或者记大过处分；情节较重的，给予降级或者撤职处分；情节严重的，给予开除处分。

“此类事件曝光后，当事官员最多就是批评处分，有些也不了了之。”接受采访的一位公务员亦感无奈。

相较于国内追责机制的“乏力”，澳大利亚追责之严格让国人震惊。

2014年7月底，澳大利亚一前议长因花费954澳元公款用于私人游览，被法庭宣告“滥用纳税人补贴”罪名成立。他可能失去领取议员每年15万澳元退休金的资格。

2009年，一位悉尼的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为了躲避一张77澳元的罚单，找了一个死去的美国女性朋友为其“装羊”，结果东窗事发入狱3年。

国内外追责两相对比，一位叫郑浩的公务员感慨，多年积累下来的问题必须要正视，去解决，如果都是各种隐藏和遮盖，最终是无药可救的。“阵痛是必须要有的。”

采访的最后，郑浩问：“你看过李四平杀羊那场戏吗？”

戏中上级给李四平下达了组织村民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和政策理论水平的任务，而且派人检查村民到座率。

为了应付检查，戏中的李四平买来一只羊，告诉村民，来学习的人都可以喝羊汤。第一天，村民都赶去喝羊汤，但检查组没到，羊不能杀！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如是，第四天，检查组来了，四平挥刀杀羊，却等不到喝羊汤的村民了……

（应被访者要求，文中“郑浩”“李想”“李华”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