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自哪里?在河水中捞什么?为何跟执法人员“打游击”?河道里潜藏着何种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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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自哪里?在河水中捞什么?为何跟执法人员“打游击”?河道里潜藏着何种危险?
北京清河捞虫人
□本社记者 詹 敏 图/文
编织袋、捞虫网、塑胶衣、红虫子——最近,北京天通苑南侧的清河里,出现了上百位捞虫人。他们平时租住在北京房山,捉虫时则露宿在北五环清河南岸,目标是河底那些长约一厘米左右的蚊子幼虫。
每斤5元钱,这是收购人开出的价格。虫子的最终去向是制成鱼饲料,再卖给城里的花鸟鱼虫市场——因此这些捞虫人每月能获得数千甚至上万元的报酬,他们以此谋生,认为自己干的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抱怨不应受到“城管”们的驱赶。
2014年7月22日上午,来自河南周口的董师傅穿着连体的塑胶衣正在清河里捉虫。
在1米多深的水中,董师傅不时俯下上半身,只露出头部,用手在河底的软泥层中探摸,偶尔抓出一把黑色的淤泥,进行仔细观察。如果看到泥中有一定数量的虫子,他会把附近区域内的淤泥从河底捞出,放入自制的捕虫网中,然后开始进一步探摸。如此不断反复,直到这一区域的虫子被捞尽。
当捕虫网中的淤泥逐渐增多到一定分量后,董师傅会把捕虫网在水中不断抖动,过滤掉一部分泥土,再将含有少部分淤泥的虫子放入自制的编织袋中,进一步过滤,虫子会因缺氧爬出淤泥,方便进行最终的收集。
董师傅今年45岁,以前是周口当地一家机械厂的钳工。因工厂效益不好,这次跟亲戚们一起到北京捉虫。
“每月捉虫可挣数千元,比老家的工厂强多了。”董师傅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在上学,仅靠工厂那点工资,压力很大,他说,“这活虽然苦点,但有钱赚。”
这一天,在董师傅的周围,还有数十位捞虫人,他们和董师傅一样,都弯着腰,每人拎着五六米长的捞虫网兜,在河中摸索前行。
在这些捞虫人中,多是夫妻分工合作。男人和女人皆是全身塑胶衣包裹,袖口和领口为防止进水而被紧紧束住。据捞虫人介绍,这套衣服要花费数百元,但只能使用一年。
男人们通常用捞虫的网兜在河中捕捞蚊子的幼虫,女人则负责洗刷过滤泥土,再将淤泥中冒出的长约一厘米长的红褐色虫子挑出,装入编织袋准备出售给收购者。
“一般凌晨三四点就要下河,一直干到中午一两点钟。”董师傅说,他才来北京几天,还不熟练,每天只能捞三四十斤,而那些“老手”能捞一百多斤。“有的已经干了一二十年了,因为效益不错,把全村的劳力都带了出来。”
这种捕捞虫子的“经济链”,给捞虫人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收入。据一位捞虫人介绍,北京大致有300名以此谋生者,他们分布在房山和通州等地,主要在清河、北运河和凉水河打捞虫子。
“这些捞虫人中很多是我的亲戚。”董师傅说,依靠他们的帮助,自己独自来北京捞虫,妻子在家里负责孩子和老人的生活。因为是新手,他每天的捞虫量不大,但也能挣二百元左右。
“别光顾着跟人聊天,那能挣钱吗?”下午一点多,董师傅的亲戚在岸上大声呵斥他,招呼他上来吃饭。
董师傅说,7月18日那天,在清河里捞虫的亲戚们遭到了“城管”的驱赶,他们的情绪也因此受到影响,“捞虫本来是件好事。一米深的水里,不可能出人命。城管认为我们违反了规定,妨碍了市容,不好看。”
带着捞虫的网兜,董师傅上了岸。在亲戚的农用三轮车附近,他费了很大力气,才脱掉了几乎嵌入皮肉的塑胶衣。因为密封严实,他的衣裤全被汗水湿透了。
他没有换衣服,因为一会儿还要下水,把过滤掉泥土装有虫子的编织袋背上岸,交给收购人。
他的午饭是两个茶叶蛋和一块鸡腿,带着浑身的汗水,他在岸边的小树林里大嚼起来。他的亲戚则在三轮车附近一边晾晒着捞虫的网兜,一边发着牢骚,称干活太辛苦,还要被人赶。
下午3点,收购人的面包车出现在清河南岸的大堤上。捞虫人纷纷从河中取出自家装有虫子的编织袋,男人和女人抬着它走向收购点。
河岸上因收购人的出现而沸腾起来,一些捞虫人放了假的孩子们也跟着大人跑前跑后,收购人开始忙着称虫子的重量,并统计各家的工作量,还不时跟捞虫人开着玩笑,场面气氛既紧张又活跃。
董师傅这天的工作量是40多斤,他已经很满足了。
当晚,他和这些捞虫人一样,露宿在河岸上。大多数人都有面包车,可以睡在车里,但仍有相当一部分人要靠搭在岸上的帐篷里过夜。因为第二天三四点钟就要“起床”,那是捞虫最好的时间段。
“希望自己捞虫的技术能提高得快一点。”董师傅说,看到一些捞虫人每天一百多斤的工作量,自己很羡慕。
“最担心被人驱赶,还得再找地方捞虫。”董师傅边说边脱紧身的塑胶衣,因为用力,脸被憋得通红。
7月30日,董师傅的担心变成了现实。
那天,北京水政监察等执法人员来到清河,劝阻捕捞鱼虫人员。据了解,在汛期,一旦遇上大暴雨,上游泄洪,捞鱼虫者站在下游河道里非常危险。
“这些捞虫人和我们的执法人员打游击,他们在几里长的河道里分散开来,给执法带来了难度。”据水政执法大队的汪政良介绍,之所以清理这些捞鱼虫的人,是因为现在正值汛期,河道处于低水位运行,一旦上游汇洪容易给这些人造成人身危害。
清河捞虫子的活基本上“泡汤”了,董师傅知道,自己将要离开这里,继续“转战”北京的其他几条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