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反腐第一枪始末

　　1951年末，有两只曾轰动全国的贪腐“大老虎”被检举揭发，因情节严重，涉案数额巨大，最终被国家领导人毛泽东亲自定为死刑,直到今日，仍被视为我党反腐倡廉的典型案例，涉案者是刘青山和张子善。

　　该案涉案人员曾遭到部分人求情、反对，毛泽东说：“是要他俩？还是要国家？”“正因为他们两人的地位高，功劳大，影响大，所以才下决心处决他们。只有处决他们，才能挽救20个、200个、2000个、2万个犯有各种不同程度错误的干部。”

从革命功臣

堕落为腐败“老虎”

      在获非法暴利、大量贪污之后，任意挥霍，过着极度腐化的生活。刘青山甚至吸食毒品成瘾。经合计，刘青山贪污达1.84亿元（编者注：旧币1万元合新币1元，下文中皆为旧币），张子善贪污达1.94亿元。

　　刘青山出生于1916年，是当时的河北省安国县南漳村人，出身穷苦，年少时就给地主出苦力当长工。他1931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可谓是“又红又专”的革命好青年，曾参加过河北省保定地区的高蠡暴动，历经国内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严格考验，政治合格，立场坚定，劳苦功高。

　　刘青山历任河北省大城县县委组织部长、中共大城县委书记、任河县委书记、冀中中共八地委城工部长、冀中军区第八军分区政治委员、地委党校校长、天津地委书记、石家庄市委第一副书记等职务。

　　新中国成立后，刘青山曾骄狂地说：“江山是老子拿命拼出来的，享受点有什么。”此时的他，开始与不法商人同流合污，不知不觉中丢掉了清廉朴素、不骄不躁的优良作风，置党纪国法于不顾，犯下贪污腐败之罪。

　　生于1914年的张子善也是河北人，他于193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因参加学潮于1934年被国民党政府逮捕，并曾在监狱中绝食抗议，表现出共产党人的英雄气概。1939年12月出狱之后，他以教书作掩护，寻找党组织，最终回到了革命队伍中。他在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表现出不怕苦不怕死的革命气节。作为久经考验的老干部，他曾历任天津地委副书记、天津专区专员、天津地委书记。

　　但新中国成立两年后，张子善滋生了骄傲自满的情绪，与刘青山合谋，利用职权与不法商人勾结，自营机关生产、贪污腐化。

　　据查，1950年至1951年，刘张二人在担任天津地区领导期间，盗窃地方粮款289151万元、克扣修理机场民工供应补助粮款54330万元，赚取治河民工供应粮款37473万元，倒卖治河民工食粮从中渔利22亿元；此外还以修建为名骗取银行贷款60亿元，从事非法经营。

　　当时，刚刚结束战争的新中国，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恢复国民经济步履维艰。1950年又开始了抗美援朝，战争使中国的经济雪上加霜。中共中央和各级党组织发起了机关生产活动，借以弥补国家财政不足。然而刘青山、张子善却利用他们手中的权力，把这条富国之路，变成了自己的生财之道。

　　刘张二人先是借“机关生产”名义，进行非法经营，送49亿巨款给奸商倒卖钢材，使国家资产损失14亿元。还派人员冒充解放军，用救灾款从东北套购木材4000立方米，严重影响了灾民的生产和生活。在获非法暴利、大量贪污之后，任意挥霍，过着极度腐化的生活。刘青山甚至吸食毒品成瘾。经合计，刘青山贪污达1.84亿元，张子善贪污达1.94亿元。

　　1951年夏季，刘青山、张子善二人因调动之事闹内讧，暴露了“机关生产”的秘密，而刘青山、张子善问题得以“正式列入议程”，则始于天津地委机关干部李克才最后向省委组织部、省纪律检查委员会的揭发。11月间，省委向天津地委派出检查组。此时恰逢党中央、毛泽东又发动了一场反对贪污、反对浪费、反对官僚主义的“三反”运动,也被人们形象地称为“打老虎”运动，无形之中推动了河北省委省政府迅速解决刘青山、张子善的问题。

“运动式”反腐的

第一声枪响

　　新中国成立之初，由于对该案的处理，尚无明确的刑法条文可依，更无现成的案例可供参照，办案组面对着一个难题。

　　1951年11月29日,时任华北局书记薄一波将一份关于天津地委严重贪污浪费情况的书面报告递至毛泽东的书桌上，西南局书记邓小平也给毛泽东写了一份关于反贪污斗争的报告。

　　随后，毛泽东在报告作了这样的批语:“我们认为需要来一次全党的大清理,彻底揭露一切大、中、小贪污事件,而着重打击大贪污犯,对中小贪污犯则取教育改造不使重犯的方针,才能停止很多党员被资产阶级所腐蚀的极大危险现象……”

　　12月1日,党中央正式作出了《关于实行精兵简政、增产节约、反对贪污、反对浪费和反对官僚主义的决定》,8日,毛泽东又为中央起草了《关于“三反”斗争必须大张旗鼓进行的电报》。至此,全国范围的“三反”斗争开始拉开序幕。

　　当时人们称贪污犯为“老虎”,贪污1亿元以上的叫“大老虎”,1亿元以下1千万元以上的叫“小老虎”,打击贪污犯自然被称为“打老虎”。“刘张案”的涉案金额皆超过1亿元，属“大老虎”之列。

　　11月下旬,河北省委马上召开第三次党代会,会上集中检举、揭发了刘青山、张子善的贪污罪行。

　　华北局接到省委的请示后,报请周恩来总理批准，29日上午,河北省公安厅依法逮捕了张子善。12月2日,刘青山从国外回来后也被逮捕归案。12月4日,省委报请华北局批准,作出了开除刘青山、张子善党籍的决议。

　　随后,河北省人民政府成立了以杨秀峰为首的调查处理委员会,会同天津市,对刘青山、张子善贪污案进行调查和侦讯。刘青山、张子善平日实行欺上压下的家长式统治,广大干部和党员早就不满,这时与调查处理委员会密切配合,很快弄清了刘青山、张子善的主要犯罪事实。

　　2012年年初，曾任河北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亦为刘青山、张子善贪污案办案组组长的孙光瑞为人们披露了当年鲜为人知的细节。

　　当时，张子善参加了党代会，在会场就被扣押起来；刘青山还在苏联学习，被急电召回。孙光瑞清楚地记得，1951年12月2日，刘青山回到天津，随即被控制。听说要审查自己的贪污行为，脾气暴躁的刘青山猛拍桌子，吼道：“出什么事了，还能开除老子的党籍？”

　　在被关押审查期间，张子善胆怯害怕，吃不下，睡不着；刘青山则大吃大喝，倒头就睡。两个人唯一的相同点是拒绝交代问题。孙光瑞回忆道：“这两个人都吸毒。犯了毒瘾，很痛苦。经请示后，我们给了点‘白面’（海洛因的俗称），终于有了突破口。刘青山最先交代的，说有两个本子，看了就知道了。交代了问题，刘青山也吃不下饭了，半夜会突然坐起，直至天明。”

　　新中国成立之初，由于对该案的处理，尚无明确的刑法条文可依，更无现成的案例可供参照，办案组面对着一个难题。

　　孙光瑞说，办案组倾向于判处他们死刑，但在上报时，为了有回旋余地，加上了“或缓期二年执行”。毛泽东在做决定之前，委托华北局到天津地区调查研究，征求干部群众的意见，结果是在参加讨论的552名党员中，认为刘青山该杀的是535人，认为张子善该杀的是536人。之后毛泽东亲批两人获死刑并“不准求情”。

　　2月10日，二人被宣判死刑立即执行后，孙光瑞回忆说：“刘青山双腿僵硬，但还能自己走。张子善已经瘫了，是被民警架走的。”

　　孙光瑞说：“刘青山、张子善贪污案从揭发到判决，前后只用了两个月零二十天。”两个月后，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部反贪法律文件——《中华人民共和国惩治贪污条例》公布施行。

对腐败分子要“动真格”

　　1929年，红军法庭在闽赣交界处，处决了一个借收购急需的军粮之机，把收购来的两担谷子盗卖到白区的贪腐分子。

　　实际上，中国共产党自从成立以来，就把反腐败作为立党之本、治党之策。1926年，中共发现党内出现一些贪污腐化分子，便及时向全党发出了《坚决清洗贪污腐化分子的通告》。1929年，红军法庭在闽赣交界处，处决了一个借收购急需的军粮之机，把收购来的两担谷子盗卖到白区的贪腐分子。

　　1933年，由毛泽东签署的《关于惩治贪污浪费行为——中央执行委员会第26号训令》中规定：贪污500元，处以死刑。1949年在新中国成立前夕，在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告诫全党要警惕糖衣炮弹的攻击。但是仅仅提醒，并未得到广大党员干部的重视。

　　直到1952年的两声枪响,刘青山、张子善受到了制裁，更多的党员干部从这枪声中领会到党中央、毛主席从严治党的决心。

　　但随后的三反五反运动中所统计出的数字是让人震惊的：东北、华北、华东、西南、西北五大地区的统计数字为122万，在当时被称作“被糖衣炮弹打中的干部”。

　　全国县以上党政机关参加“三反”活动的总人数为383万多人(不含军队的数字)。经核实,贪污1000万元以上的共10万余人,贪污总金额达6万亿元。处理结果是：判处有期徒刑的9942人,无期徒刑67人,死刑42人,死缓9人。而这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刘青山、张子善的被处决。

　　之后，从1956年到1964年之间，中央政府前后三次集中力量开始反腐倡廉运动。平均每隔两年就开展一次反腐败运动，而且每次运动都长达一年。

　　回顾历史，显而易见的是，刘青山、张子善贪污案所产生的强大廉政效应之所以能够延续多年,与毛泽东对两名高级领导干部违纪违法行为坚决严惩密切相关。

　　由于腐败现象在一些地方和部门易发多发,特别是发生在高级领导干部中的腐败案件影响十分恶劣，因此,惩治腐败要加大对领导干部违法乱纪案件的查办力度,对于他们的腐败行为要坚决打击制止、决不姑息迁就,使腐败分子思想上追悔莫及、政治上身败名裂、经济上倾家荡产,使抱有侥幸心理的人望而生畏、不敢腐败。

　　毛泽东在一封党内指示的信中讲道：“各级党委应有决心，将为群众所痛恨的违法乱纪分子加以惩处和清除出党政组织，最严重者应处极刑，以平民愤，并借以教育干部和人民群众。”此言正是对反腐“动真格”的注释，对腐败分子动真格的是毛泽东反腐观的最终归宿。

　　毛泽东认为：“贪污犯是人民的敌人，他们已经不是我们的同志或朋友，故应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将他们肃清，而不应有丝毫的留恋或同情。”

　　在处理刘青山、张子善贪污腐败问题时，有人为他们求情，被毛泽东拒绝。毛泽东坚定地说，“我们共产党不是明朝的崇祯，我们决不会腐败到那种程度。不过，谁要搞腐败那一套，我毛泽东就割谁的脑袋！我毛泽东若是搞腐败，人民就割我毛泽东的脑袋！”其中毛泽东“割脑袋”的誓言令人振聋发聩，贪腐官员闻之丧胆，赢得了新中国的清正廉明。

  （本文系本社记者根据相关史料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