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乌试水高薪聘任公务员

    义乌市“30万元年薪聘任公务员”，是浙江省的首个试点，从开始招聘到人员部分到岗历时半年，至今尚未签订合同。对这项改革，义乌市走得小心谨慎。

　　6月2日端午节一过，项勤毅离开工作7年的杭州某单位，前往义乌市公安局报到。如果不出意外，作为一名聘任制公务员，他将拿到年薪30万元。

　　一个多月前，义乌市公示了包括项勤毅在内的5人被录用为浙江省首批聘任制公务员，但在公示结束后的一个多月里，进展并不顺利，到5月底，也只有1人到岗，1人“爽约”。

　　即使项勤毅上班的这几天，有关聘用合同的细节也尚未敲定。义乌市对这个引起全国注目的改革持谨慎态度，每一步都谨小慎微。

　　从开始招聘到确定人选，义乌市用了5个月时间，这包括浙江省委组织部的直接参与。其实公务员聘任制在国内多地早已实施，义乌并非首家，但人们关注的是义乌市如何确定30万元的年薪？以及招聘来的都是怎样的人？会不会“水土不服”？

干得好年薪还可能更高

　　早在2007年，深圳就试水公务员聘任制，此后，北京、河南、辽宁等省市也在试点。与其不同的是，义乌试行公务员聘任制，年薪提高到税后30万元。

　　在向义乌市委组织部报名应聘之前，项勤毅默默无闻。这个帅气的小伙1982年出生，7年前，硕士研究生毕业后，他进入杭州络达交通市政规划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做技术工作。这个外界陌生的单位其实还有一个名称，叫杭州市综合交通研究中心，是杭州市建委下属事业单位，2005年成立。

　　学城市规划设计专业的项勤毅很快成为这个单位的技术骨干，30岁不到就是工程师了，如果他不辞职，2015年就能评高级工程师。他在杭州买房成家，开车上班，在旁人眼里是个幸运儿。

　　2013年底项勤毅的举动，让这个20多人的小单位震动不小。

　　2013年12月10日，义乌市以30万元年薪向全国招聘6名聘任制公务员。当月30日公示的通过职位资格审核名单中，项勤毅名列其中。彼时，单位上下才知道项悄悄报了名。项勤毅说，他是通过网上报的名，对能否录用毫无把握。

　　项勤毅报的是义乌市公安局的智能交通调度高级主管岗位。同时公布的招聘岗位还有义乌市公安局交通信号灯管理高级主管，市电子商务办电子商务分析师,市规划局规划编制高级主管,市交通运输局港务管理高级主管,市物流办信息规划高级主管。每个岗位各1名。

　　智能交通调度这个岗位对项勤毅来说并不陌生，他在单位里做的就是城市规划、路网规划和交通优化方案，经手的项目几十个。2009年，他和同事们研发的杭州市交通拥堵指数实时监测平台已经投入使用，这几年一直在不断完善系统。现在，杭州市民出行，通过这个系统就能实时了解杭州城区道路拥堵情况。

　　在义乌这个全球最大的小商品城市，机动车保有量已超过42万辆，而在主城区负责路面交通的民警只有46人，义乌市公安局在警力不可能增加的情况下，寻求科技支撑，急缺专业人才。

　　义乌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蔡祝贤说，这6个岗位都是为了解决义乌急需的专业高端人才问题，这是常规公务员招考无法实现的，因此这次招聘设置的门槛比较高，要有高学历、高职称，最低也要是全日制本科。要在专业领域取得相当好的成绩，有的岗位要求在国内外著名企业工作5年以上，或从事管理工作3年以上。比如规划师这个职位，要在副省级城市或省会城市做过规划设计。

　　义乌市这次试行公务员聘任制，是浙江省首个试点，招聘规则、公告都由浙江省委组织部等部门发布。但这项改革并非国内首家，早在2007年，深圳就试水公务员聘任制，此后，北京、河南、辽宁等省市也在试点。与其不同的是，义乌试行公务员聘任制，年薪提高到税后30万元。

　　对这个外界关注的30万元高薪，蔡祝贤解释，是结合浙江省人均工资收入、人才的市场价格、同档次人才的薪酬待遇，还有义乌经济发展需求制订的。他强调，这只是指导薪酬，年薪最终由合同确定，干得好的还可能更高。

直接选聘不笔试

　　5名录取者中，3名“80后”，最大的40岁，有两个博士，一个海归硕士。

　　义乌的“招贤帖”发出后，报名和符合条件的人数偏少，以至不得不延长时限。在最终的177人报名中，只有33人符合条件。

　　与项勤毅争夺智能交通调度岗位的只有5人。由于所有岗位应聘人员不足10人，按照浙江省公开招聘聘任制公务员公告规定，不足1:10比例的,考试测评采取直接选聘的方式进行，不进行笔试。 

　　直接选聘是通过专业素质评估、专家面谈的方式进行综合测评,实行量化评价。

　　“在做专业评估时，招聘单位有详细的评比细则，比如专业学历，有过哪些成果，获过哪些奖项，按不同的打分来量化。评估后再找领域内的专家面谈，问一些比较专业的问题，打分。这几块结合起来考核选拔。”义乌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蔡祝贤表示。

　　项勤毅等22人参加了专家评估和面谈，项顺利过关。在2014年1月30日的公示名单上，他的竞争对手只剩一名。其他5个岗位也是二选一。

　　接下来是考察和体检。项勤毅记得，是春节过后，义乌市委组织部来人到他所在的单位找领导、同事对他考察。按照规定，考察内容主要是政治思想、道德品质、能力素质、学习和工作表现、遵纪守法、廉洁自律等方面的情况。项勤毅判断自己有50%的希望。

　　这个过程漫长得出乎意料。直到4月25日，义乌市才将其中5个岗位拟聘用人员名单对外公示。“记者给我打来电话，我才知道自己录取了。”项勤毅说。

　　对没有列入公示名单的义乌市公安局信号灯管理高级主管岗位，义乌市委组织部公管办负责人解释说，这个应聘者也已选定，但其在原单位还有项目，要一个多月后才能完成，待应聘者完成原单位工作后，另行公示。

　　5名录取者中，3名“80后”，最大的40岁，有两个博士，一个海归硕士。

“想干一番事业”

　　“有了年薪30万元，在经济有保障的情况下，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自己擅长的事。”

　　林建明是其中的一名博士，拥有计算机硕士、信息管理博士头衔。本身也是一名公务员，就职江苏省扬州市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副主任，副处级干部。1974年出生的林也是5名录用者中年龄最大的。

　　相比较项勤毅，林建明的履历更为丰富。2010年9月，扬州市向全国公开选拔领导干部，在浙江省财政厅信息中心工作过8年的林被录用。此次义乌招聘，林建明应聘的是义乌市物流办的物流信息规划岗位。

　　曾主持、参与过多个大型电子政务项目和信息化项目建设的林建明在7名符合资格条件的应聘者中脱颖而出。

　　“林建明的学历、工作经验，曾经完成的项目都是令人满意的，对于他的到来，我们充满期待。”义乌市现代物流发展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金更忠告诉记者。

　　被义乌市交通局选中的李金龙也是一名博士，现任江苏海门东灶港口建设公司总经理，早前在青岛港务集团，后来被江苏省作为人才引进，一直从事港口物流方面的工作，高级工程师。

　　被义乌市规划局相中的吴浩军是一位海归，1981年出生。他在武汉大学读完城市规划后，去美国伊利诺伊大学芝加哥分校攻读城市规划和政策，5年前从美国毕业拿到硕士学位后，一直在深圳规划国土发展研究中心担任规划师，去年曾去贵州省湄潭县挂职当过副县长。

　　民主与法制社记者注意到，这次被录用的5人中，除了将聘为义乌市商务局电子商务分析师的于树明来自杭州上东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民营企业外，其他有两名是或曾是副处级官员，如林建明和吴浩军；一名国企老总李金龙，还有一名事业单位职工项勤毅，都属于体制内人员。他们为什么抛弃条件相对优越的职位而另起炉灶捧起“泥饭碗”？

　　答案相似，都是“想干一番事业”。林建明坦言，他想踏踏实实做些事情。对义乌几千家物流企业进行规划和建设，能够让他的所学更有用武之地，而这些领域还能帮助他积累更多的知识和经验。

　　对李金龙而言，义乌吸引他的是有一个干事创业的氛围和他钟爱的国际陆港业务。作为义乌本地人的吴浩军，他感觉这些年义乌发展迅速，他回来之后更有发挥空间。

　　“当初报名时确实有顾虑，毕竟机遇与风险同在。”平时关注时政新闻的项勤毅说，公务员聘任制今后是一个方向。“我看中的是义乌这个平台比较特殊，能锻炼人，为今后人生积累资本。”

　　项勤毅坦言，“有了年薪30万元，在经济有保障的情况下，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自己擅长的事。这是这次招聘吸引我的最大原因。”

聘用合同尚未签订

    李金龙的办公室设在6楼的局领导一层，但唯独他的门牌没有职务和名字，房间内放有两张桌子，一台电脑，桌上空空荡荡。

　　但这30万元并不好拿。据蔡祝贤介绍，30万元中基础工资占50%，这部分是保障基本生活需求,按月支付；30%靠考核，根据聘任机关对聘任制公务员工作任务完成情况的考核结果，按月支付或按双方约定支付；还有20%是年终工资，根据年度考核结果，在年终时支付。

　　“30万元不是随便能拿的，你要完成多少目标任务、项目达到什么水平，要完成考核才能给你，不行的话，解除合同都是有可能的。”蔡祝贤表示。

　　这次义乌聘任公务员为5年合同，试用期6个月，聘任公务员在试用期过关后还要面临用人单位的季度、半年和年终考核，如果年度考核不称职，或连续2年仅为“基本称职”，也要被辞退。

　　因此聘任合同的约定至关重要。在5月1日公示结束后，义乌5家用人单位都在谨慎地与被聘者商谈合同细节。项勤毅去了义乌一趟，接待他的有义乌市公安局政治部和交警大队领导，但合同内容未谈，岗位、待遇也未定。

　　5月28日，义乌市委组织部公管办主任陈玲玲告诉民主与法制社记者，人员都没有到位，用人单位还在拟定合同。

　　“五一”节后，项勤毅已向单位递交了辞呈。对他来说，过去的已经结束，他不可能回头了，到义乌后，他会珍惜这次机会，不可能干一两年就被打回来了，要对自己人生负责，对家庭负责。他要更换手机号码，不再用原来的杭州手机号了。

　　6月6日下午，民主与法制社记者在义乌市交通局见到了李金龙，他的办公室设在6楼的局领导一层，但唯独他的门牌没有职务和名字，房间内放有两张桌子，一台电脑，桌上空空荡荡。他告诉记者，他这周刚到，正在熟悉工作，他现在租房居住，租金自理。“我希望妻子也能过来，毕竟要工作5年。”

　　最早到岗的吴浩军的办公室也设在义乌市规划局局领导一层，一间五六平方米的办公室，电脑桌边放置了许多文件资料，记者见到他时，他正巧被局领导叫去开会。

　　义乌市规划局办公室负责这次招聘的陈婧绮告诉记者，聘用合同还在拟定中，吴目前还在熟悉工作，如何考核都还在商量中。

　　义乌市交通局相关人士也表示，聘用合同的整个目标尚未确定，如何考核也没明确，比如是采用班子讨论还是民主评议打分方式，都要协商好，事前协商越细越好。

　　该人士说，聘用合同由各单位拟定，经过市里审查，再经省委组织部审批，才能签，签了后正式上岗。据其了解，这5个人的合同都还没有签。对于为何至今未签合同，他解释说，虽然招聘时间有大半年，但前面时间是确定人选，人员公示后再与个人谈细节，也就一个多月时间，特别这个新生事物，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现成经验可借鉴，深圳与我们也不一样。

　　蔡祝贤表示，5年合同期到时，如果我们感到确实需要，会续签或启动重新招聘，按合同办事。

　　在调查中，用人单位均表示，此事较敏感，不便接受采访。陈玲玲婉拒记者采访的理由是，按浙江省委组织部意见，义乌不再接受记者对此事采访。

　　6月16日，被录用的5人只有3人到岗。义乌市电子商务办负责招聘的人士告诉民主与法制社记者，于树明的工作还在移交中，尚未到岗。

　　而义乌市物流办负责招聘的黄梓桢告诉民主与法制社记者，林建明由于个人原因已主动放弃了这次聘用。“因涉及他个人情况，原因不便透露，我们也非常希望他来，他还在那边上班。对是否重新物色人选，我们正向上级汇报，还在走程序。”

　　义乌高薪聘任公务员之事，在当地公务员群体影响中似乎并没有外界这么热闹。义乌市交通局两位部门人员竟不知李金龙是该局聘任公务员。义乌多名受访公务员表示，这几个人是特殊人才，拿高薪也无可非议，但对推动公务员体制改革影响不大。

　　也有一些公务员并不看好这次改革，义乌市一位政府部门官员的看法是，让聘任公务员拿比其他公务员甚至局长高很多的薪水，如何平衡大家心态？毕竟工作不是一个人干的。这位官员的意见是，公务员聘任制不应在薪酬上做文章，而是在制度上动真格。

　　浙江省社科院调研中心主任杨建华教授认为，要想确保公务员聘任制及其背后相应的公务员分类改革效果，就要真正地畅通“出口”，完善“准入退出”机制。此外，更要做到对聘任制公务员考核的透明、公开、公正化。

　“聘任制公务员是否真的有资格续聘，还是要摊开来，不能暗地里说合格就合格了。”他认为，考核机制是关键的“短板”，亟待弥补完善，否则，相关的公务员制度改革成效会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