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豆博士”和他们描绘的正义世界

　　“律豆博士”，是由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的三位博士教师组成的普法创作团队，因希望其作品中的法治精神像豆子般在读者心中生根发芽，而取名为“律豆博士”。

　　“律豆博士”中的袁治杰是德国法兰克福大学法学博士，现为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贺丹为中国政法大学法学博士、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副院长、副教授；张江莉为北京大学法学博士、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副教授。

　　这个“独特”的博士组合，近年来先后出版了《正义岛儿童法治教育绘本》《正义岛上的马特人》《正义岛法治绘本·从小学宪法》《不一样的民法典漫画儿：典哥说典话家常》等多部普法作品，以其生动有趣的画风和简洁易懂的文字深受多年龄层读者喜爱。

　　“歃瓜为盟”的“律豆博士”

　　“律豆博士”开始创作，缘起于一位父亲的“苦恼”。

　　作为一位爱给孩子讲故事的爸爸，袁治杰发现，当时市面上没有专为儿童创作的法治读物。“儿童法治教育领域几乎是一片空白。”这让袁治杰意识到，有必要发挥自己的专长，设计一套适合儿童阅读的法治读物。

　　“2014年5月29日早晨，我在办公室里和各位老师讲了我的想法，贺丹老师和张江莉老师迅速响应。于是当天我们就组成了团队。为了纪念那一天，我们还买了一个西瓜，三个人在教工休息室里‘歃瓜为盟’。”回忆起9年前“律豆博士”组合诞生的场景，袁治杰依然历历在目。

　　贺丹笑着说，“自此我们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不务正业’的事情，我们就深深地记住这个日子。”

　　早年间在德国访学时，袁治杰曾去过格林兄弟的故居。格林兄弟所构建的童话世界一直深深吸引着他，也让他逐步萌发出创作法治绘本的念头。这个想法也与贺丹和张江莉不谋而合。

　　“制作普法绘本听起来是件容易的事，甚至有人觉得学者制作普法绘本是大材小用。但最顶尖的普及作品皆出于大师之手，就像华罗庚为中学生们所写的《数学小丛书》。只有知识底蕴深厚的专业人士才能更准确地把握好专业性与通俗性的平衡，更全面地传递出一个学科最深刻的内涵。”袁治杰坦言，创作难度大、创作意愿低是导致市面上法治类普及作品缺失的主要原因。

　　但对于三位法学学者而言，制作绘本确实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张江莉在团队中承担着“画师”这一重任，她告诉记者，绘本的文字和图画是交融互动的，修改文字时往往需要一并修改配图。也正因如此，一个小小的画面在定稿前经常会被推翻无数次。在一幅作品完成前，没有人知道最终会呈现出怎样的效果。

　　“虽然绘本是画给孩子的，但有时候孩子反而会给我们提供很多灵感。”张江莉的女儿既是绘本的第一小读者，也是创作成员之一，还是绘本故事中的群众演员——“小遇马特”的原型。《恐怖的思想花》一书中，马特人形态各异的房屋就来自“小遇马特”天马行空的烂漫想象。

　　除了绘画这个大难题外，故事内涵、人物性格、剧情节奏、图文关系……一切都是从零开始不断尝试、不断学习的过程。为了让绘本呈现出最满意的效果，他们常常需要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回到家中继续挑灯夜战。画面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段文字，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都经过三个人无数次的斟酌修改，直至满意。

　　贺丹告诉记者，“律豆博士”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律豆博士”，而是经历4年多的时间，通过不断地学习、创作才成长为大家所熟知的“律豆博士”。

　　从2014年“歃瓜为盟”，历经一千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和40余版修订稿，凝聚着“律豆博士”3个人心血和期许的《正义岛儿童法治教育绘本》在2018年3月正式和读者见面。

　　这部国内首部原创儿童法治教育绘本一经上市，其充满童趣的绘画风格和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就受到大小读者的喜爱，一度冲上当当网童书新书榜榜首。

　　当被问起为什么要坚持做这件事的时候，贺丹说：“为祖国的下一代树立法律意识是一件意义深远的事。一篇论文的价值很高，读者却很少，但如果我们能做好一个绘本，可以让千千万万的孩子看到。”

　　在孩提心中播下正义之种

　　《正义岛儿童法治教育绘本》包含7本绘本，分别讲述了7个重要的法律原则——关于公平、关于财产、关于秩序、关于证据、关于创新、关于隐私、关于平等。“律豆博士”希望阅读这些故事后，孩子们可以理解法律规则产生的原因，了解规则生成的过程，明白不同领域规则的意义，并学会通过规则来解决生活中的困难和问题。

　　其中，《星星形状的伤痕》讲述了一个关于证据规则的故事。故事中杰力马特被砸伤后，马特人通过投票来寻找真凶的情节，就源于袁治杰的亲身经历。

　　袁治杰回忆说，在上初中时，班里新来的一位老师经常被同学们的恶作剧捉弄。有一天，有同学故意将钢笔墨水泼在这位老师身上，这让年级主任十分愤怒，但因为找不出真正的“凶手”，班长决定让全班同学进行投票，投出“凶手”。于是平时比较调皮的袁治杰便成为了“票选凶手”之一，蒙受冤屈的袁治杰虽然极力地想自证清白，但还是被迫写了十几页的检查，承认了莫须有的罪名，而这桩“冤案”直到20多年后才真相大白。

　　这段特殊的经历不仅变成了正义岛绘本故事的创作素材，还在冥冥之中促使袁治杰走入法学的殿堂，成为了一名法学教师。亲身体会过蒙受不白之冤时的煎熬与无奈，袁治杰由衷地希望，孩子们可以摒弃偏见、猜测和臆想，依靠事实和证据探寻真相，伸张正义，让自己的故事不再重演。

　　不同于常见的完美角色，“律豆博士”在设计角色时特意让每个角色都有所长有所短，每个角色在剧情中都犯过错。

　　在讲述保护知识产权的故事——《飞轮背后的秘密》中，菠萝马特研制的飞行器被丹莉马特抄袭，露出马脚的丹莉马特在承认错误后获得大家的原谅，还和菠萝马特一起改进完善飞行器。

　　“在这个故事里，我们不仅讲要承认错误，还讲了原谅、和解与合作。”贺丹说，“我们并不想设计一些完美的英雄形象，而是创造几个法治社会下普通人的形象。我们想让孩子们知道每个人都可能犯错，犯错以后都可以改正，要坚持正义，有错就改，还要学会原谅。法律不是给圣人制定的规则，法律不仅能够激发人性中的优点，还能够约束人性中的不足。”

　　2019年，“律豆博士”第二部绘本作品《正义岛法治绘本·从小学宪法》正式出版。这是一部引导孩子初步认识宪法、认识国家、了解国家重要机构、了解公民的基本权利和义务的宪法解读绘本。

　　这册绘本的创作历经4年，从最初的5万字浓缩至出版时的500余字。绘本中，“律豆博士”用简明的语言、形象的图画深刻解读宪法原理，像齿轮一样相互配合运转的国家机器、金字塔状的选举示意图、象征人人平等的天平等，都简洁生动地传递出宪法的精神。

　　“宪法是国家的根本大法，是治国安邦的总章程，拥有最高法律效力，看起来离日常生活很遥远，但其实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提到创作这本书的原因，贺丹告诉记者，“法治教育本质上是一种公民教育，一个合格的公民一定要有法治意识，而法治意识中最重要的就是宪法意识。”

　　张江莉表示，他们也想通过绘本告诉孩子们，宪法不仅保护多数人，也保护少数人，平等地保护每一个公民的合法权利不受侵犯，希望孩子们既可以学会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也学会尊重他人的合法权利，让公平正义的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

　　“我们一直在避免说教，想让孩子们真正地融入其中，而不是简单地灌输知识。”不同于一些被赋予很强的教化意义的书籍，在创作过程中，“律豆博士”始终以儿童的视角看待法律问题，希望每个孩子可以在阅读绘本的过程中产生代入感，自然而然地沉浸在故事情节里，然后学会主动思考。

　　“我们认为自发性的思考往往收获会更大。”袁治杰说。

　　随着正义岛读者的不断增加，也产生了许多与正义岛相关的衍生作品。袁治杰告诉记者，《我的宝石果》已经被小读者们制作成有声书，《恐怖的思想花》也被改编成话剧在学校的舞台上演，许多学校不仅邀请“律豆博士”走进校园讲述正义岛的故事，还开展了与正义岛相关的教育活动，北京市中关村第三小学就开展了“正义岛行动”，鼓励学生通过查找校园中有待改善的行为进行故事创作，制作属于自己的绘本，自发地树立起规则意识。

　　“律豆博士”表示，他们希望正义岛可以陪伴孩子们成长，可以在某个艰难的时刻让孩子们从正义岛获得勇气和力量，克服恐惧，直面困难。他们也相信终有一天可以在法学院的课堂上见到许多读正义岛长大的孩子。

　　让法律条文生出滋味来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颁布一周年之际，“律豆博士”受出版社邀请创作了《不一样的民法典漫画儿：典哥说典话家常》一书，该书按照民法典各编章结构，以“律豆博士”手绘漫画的形式，剖析典型案例，讲解民法典重点规则、条文。

　　民法典有1260条，全文十万余字，是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是和日常生活关系最密切的一部法律，但“意思自治”“不当得利”“紧急避险”“表见代理”等专业词汇对于没有法律专业知识的人而言理解起来有一定难度。

　　贺丹直言，“于是我们想尽可能地用最常见的故事，以最通俗的语言、最有趣的漫画解读民法典，吸引读者读下去。”

　　和正义岛系列绘本不同，这本书面向的读者既有小朋友又有大朋友，“律豆博士”希望这本书可以兼具趣味性和实用性，读者看完后能够对于绝大多数的民法问题有基本的了解。

　　通过认真的筛选，“律豆博士”选择了110个民事生活领域里最常见的典型案例。每个案例以章回体标题概括故事主旨，以黑白漫画展现案件矛盾冲突，书中还将“民法典”拟人化为一个精通法律的天才——“典哥”，通过“典哥说法”解读法律，提出具体建议，向读者传递民法典的价值精髓。

　　“‘典哥’的形象来自于我做的一个梦，由于那段时间每天都在苦思‘典哥’的形象，某天夜里，我就在梦里和‘典哥’相遇了。” 袁治杰说。

　　为了制作出“不一样”的民法典漫画，张江莉在每幅漫画里都埋下了调侃意味十足的“梗”——忘记过户的房子长出翅膀飞走了；签订阴阳合同，阳合同笑眯眯地挥手，阴合同则恶狠狠地躲在后面；整容被周围人得知后，主人公满头黑线脚趾抓地……

　　贺丹表示，不是所有的画作都可以被称作漫画，漫画一定是在幽默诙谐的同时，传递出漫画人物的情绪，拉近与读者的距离，让读者可以产生共鸣。

　　有趣的不仅仅是漫画，“律豆博士”的创作过程也充满着欢声笑语。在袁治杰看来，“律豆博士”是最完美的拍档。他擅长文字，也为创作提供宏观的把握和抽象的指引；张江莉心思细腻，能够将画面和故事情节完美地融合起来；贺丹则是个全能的“急性子”，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设计画稿、加工文字的工作，推动整个团队的创作进度。回想当年“歃瓜为盟”的经历，袁治杰仍感慨，“真的很难得，能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努力完成一件有意义的事。”

　　如今，正义岛第二季正在筹备酝酿，不久的将来，“律豆博士”所描绘的正义世界又将迎来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