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列管”当谨慎，社会联动防控更重要

笑气滥用怎么办？

　　多位专家表示，笑气列管当谨慎，而在立法之外，还需要社会各方共同防范，才能有效控制笑气滥用现象。

　　笑气致瘫、以贩养吸、销售瞄准青少年，自2017年起，我国笑气滥用现象频频曝光。然而，时至今日，笑气（一氧化二氮）仍不在我国毒品目录之列。将笑气作为毒品列入管制（简称列管）面临哪些障碍？在立法来临前，又当如何进行防范和管控？

　　多位专家表示，笑气列管当谨慎，而在立法之外，还需要社会各方共同防范，才能有效控制笑气滥用现象。

　　为何笑气还不列管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侦查学院禁毒教研室主任张黎副教授指出，不同于已管制的毒品，笑气是一种挥发性液体。“因此，将其作为毒品列管要慎之又慎，因为这相当于在现有的毒品中拓展出一个全新类型，将使目前的毒品管控局面更为复杂。”张黎说。

　　专家表示，管制某种成瘾物质，首先要评定该物质是否符合法定的列管条件，要对其滥用风险和成瘾危害性进行科学评估。而目前笑气的成瘾机制，滥用后的症状、病变及病理机制尚不明晰。

　　此外，还要考虑管制后可能产生的综合影响。一方面，笑气在食品加工领域具有广泛的用途，将其列管将对相关产业的生产经营形成较大影响；另一方面，还应考虑笑气管制后相关犯罪行为的执法与司法成本，包括与列管相配套的认定标准、证据收集、量刑标准等后续司法适用问题。

　　而将笑气等新型毒品正式列管后，能否有效改善毒品滥用的局面？张黎认为，列管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笑气滥用问题。与笑气相近的成瘾性有机溶剂为数不少，如果不仔细研究笑气滥用问题的成因与特点，不去排查引发（或造成）其非法流通的隐患，只强调管制，将会有更多类似笑气的物质来填补笑气列管后的市场空缺。届时，有关部门将面临更大的管控压力。

　　“事实上，不少毒贩正是看准了毒品列管程序周期较长的特点，不惜投入大量成本设计开发新型毒品。完全依赖新增列管，无异于将政府的管制与执法活动拖入一场被动的‘军备竞赛’。”张黎说，笑气等新型毒品列管，其震慑与打击效果能否平衡其管控成本，应当仔细斟酌。

　　“可以参考英国，对笑气采取单行立法的方式，即将其与毒品分开管制。”张黎表示，2016年，英国颁布了《精神活性物质法案》，将毒物的范围扩大到所有能够产生精神作用的物质，包括笑气等挥发性物质，并将其供给、制造、进出口、持有等行为视为犯罪。

　　但其所规定的“精神物质”并不包括毒品，以及尼古丁、酒精、咖啡因等已被其他立法所管制的物质，而是将管制瞄准那些尚未被管制的合法兴奋剂或精神活性物质。同时，法定刑与涉毒犯罪相比也降低了。这也意味着其管制成本较之毒品有所降低。张黎表示，这种专门性立法，为应对笑气这类挥发性成瘾物质提供了更为灵活的处置方式，值得借鉴。

　　“此外，美国多州将运输、销售、赠送、购买非医学使用的笑气等规定为违法行为，并规定相应处罚，以此提升违法成本，同样能对笑气流通起到一定遏制作用。”张黎说。

　　西南政法大学法学院副教授胡江提醒，无论是列管还是新增立法，都应当广泛听取相关行业领域的专家、从业者意见，科学审慎决策。

　　立法之前怎么办

　　专家建议，在立法到来之前，可以启动临时管制程序，授权有关部门将笑气作为毒品提前进行管控。张黎指出，《非药用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列管办法》第9条规定，“对于情况紧急、不及时列管不利于遏制危害发展蔓延的，风险评估和列管工作应当加快进程。”这一临时管制程序一定程度上可缓解列管过程中专家论证周期较长的问题。

　　胡江还指出，在现有的法律框架下，有关部门应加强执法，如根据《娱乐场所管理条例》第14条规定，娱乐场所及从业人员不仅不得贩卖、提供毒品，也不能组织、容留他人吸食毒品。“应依法加强对营业性歌舞娱乐场所、营业性网吧的监管，尤其应严格落实未成年人保护法，禁止未成年人进入此类场所。”胡江说。

　　“除了公检法力量，各部门都应当行动起来。”张黎表示，可以建立有关部门间的沟通协商机制，以加强对笑气等新型毒品的联动管控。例如，通过定期召开联席会议，负责监管物流行业的交通运输、邮政、市场监督管理等部门，发现业内笑气生产、销售、运输环节存在的问题后，可以及时向公安机关提供相关线索；而后者也能在获得有关线索后，及时通报情况，使行业内部针对笑气加强查验。

　　待时机成熟后，各部门可以快速高效地进行统一联合执法行动。同时，可以通过奖励机制和追责制，对行业施加影响，形成业内自查，实现防控常态化。

　　实际上，早在2007年，由原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牵头，16个单位和部门就已组成了危险化学品安全监管部际联席会议制度。张黎指出，在笑气列管前，可以此提高违法成本，但关键在于举措的落实。

　　而在源头控制方面，北京大学中国药物依赖性研究所神经药理研究室主任翟海峰建议，可以考虑将生产笑气的原料作为易制毒化学品加以管理。此外，为降低笑气危害性，同时不影响其合法使用，可以在工业生产加工中避免使用纯笑气，而是加入一定比例的氧气，从而避免吸食后引起短暂缺氧，令人产生欣快感和幻觉，也可以减少缺氧导致的神经性损伤。

　　除了加强对供给侧的管控，张黎还表示，对需求侧的控制更为根本。胡江指出，其中相当一部分需求是源于公众，尤其是青少年，对新型毒品的认识不足，从而误入歧途。因此，要进一步加强对新型毒品种类和危害性的普及宣传。

　　“但禁毒法制宣传仅仅是毒品预防中的一环，毒品预防的对象绝不限于已经被管制的毒品。”张黎说，任何可能导致滥用的物质，以及造成成瘾、沉迷现象的原因，甚至包括毒品亚文化，都应当纳入毒品预防的范畴当中。公众，尤其是青少年，只有对此保持清醒的认识，才能有效抵御其侵蚀。

　　“要铺开家庭、学校、社区三位一体的宣传教育，不能忽视对青少年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教育。”张黎表示，追求新鲜事物、寻求刺激是年轻人的特性，防毒不能光靠“防堵”，还要靠“引导”，应当从建立良好的家庭关系、社会交往习惯开始，鼓励青少年参加学校和社区组织的各类有益的文化体育活动，培养青少年健康向上的精神气魄，从而让毒品无隙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