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别

  南方,阴冷,正如两颗渐渐冰冷的心。小雪立在站台上,低头不语,她不忍看杜非此刻灰暗的神情,许久,终于开口:“我们,分手吧。”

  对方像是听到最终审判似的,艰难地说了一声“好”,便不再言语,眉头已解不开,英俊的脸上更多了一层阴郁。

  “唉,曾经,我们是多么快乐啊!”小雪心想。青青校园里,她和杜非曾是医学院人人艳羡的一对儿。她爱杜非的才情,每每入夜,他在她窗前弹着吉他唱那首《清白之年》,她怎么也听不厌。她爱他正直、诚实的品质,他是老师眼中炙手可热的高材生,却从不会利用导师的关系为自己谋取哪怕一丁点利益。她爱他坚定的信念,“医者仁心”,是他恪守的座右铭。

  她天真地以为,等毕了业,有了工作,他们就能组建家庭,过上美好的生活。他对她许下的愿,一一都能实现。可是两年过去,现实给了他们狠狠的打击。杜非家里本就因为供他上大学欠了一大笔债,他的工资除了还债还要交房租、水电费,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买房子,结婚更是遥遥无期。而他,坚决不愿意用小雪的钱。

  就在几天前,小雪的父母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这个春节,要她回家相亲,对方家里在县城开火锅店,有车有房有存款,衣食无忧。小雪心里是不情愿的,但是杜非现在这个情况,父母是怎么也不愿意把她嫁过去的。

  “小雪,对不起,这么多年,没让你过上好日子。”杜非终于说出口,眼圈红了。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脆弱,几乎湮没在火车的汽笛声里。

  “杜非,你别这样说。”小雪眼泪快要掉下来,“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她忙转过脸去,拎起行李箱就要上车,却被杜非一把抱在怀里。

  “小雪,再等我十天,好吗?就十天。十天后,再说分手。”杜非在小雪耳边喃喃道。

  “哎——你们两个,分开分开,该上车了。”乘务员的大嗓门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小雪等不及回答,忙挣脱开,径直走进车厢,留下杜非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火车渐行渐远,杜非的身影消失不见,小雪在心里默念着:十天,十天能改变什么呢?

  两天后,杜非发来微信:“小雪,武汉疫情形势严峻,我被调去支援了,你好好保重自己。”小雪的心悬了起来,她回家后,被告知不能随便串门,相亲的事情自然拖延下来,为此,她还窃喜了一阵。本来,她不打算主动联系杜非,毕竟,是她先提出分手的,况且,她已经答应家里等疫情结束再去相亲了。

  可是现在,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对杜非不闻不问。她每时每刻关心着武汉的疫情,每当在新闻里看到医护人员驰援武汉的消息,她就心里一紧。看到那些医生护士们连睡觉都穿着防护服躺在地板上,她就想起杜非可能也在他们当中。特别是当她看到医护人员也被感染的消息,她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上。她知道,她这辈子,都离不开他了。

  她忍不住给杜非发了信息:“杜非,我答应等你十天,你一定保护好自己。”

  杜非很久才给她回信,但是言语里很高兴:“小雪,谢谢你答应我!今天太累了,病人越来越多,顾不上多说。先睡会儿,爱你。”

  第十天的时候,小雪收到杜非的微信:“小雪,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和主任的那个科研项目获国际大奖了,单位分房福利马上轮到我,你不要和我分手了,等疫情结束我就去找你。”小雪方才回味过来,原来杜非让他等十天是这个意思。她并不知道,杜非得知获奖的这天,开始发烧,他很可能被感染了。

  “杜非,我等你。等冬去春来,你带我去武汉看一场樱花吧。”小雪回道,心里暖暖的,她已开始期待,他们在樱花雨中的合影了。

  可是,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收到杜非的信息,她给他打电话,手机也关机了。

  小雪默默等待着,祈祷着,她不愿意相信,杜非就这么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几天后,小雪提交的驰援武汉的申请得到批复。她再次踏上征程,这次,她心底里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杜非,我来了。”

  当火车停在武汉那一刻,小雪默念着,心中升腾起前所未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