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6年毒海浮沉,他能走出来吗
他一直在纠结和矛盾中生活。在毒海中,他几经浮沉,有过多次吸毒,多次主动戒毒的经历。他戒毒的时间比吸毒的时间要长。这一次,他因涉毒走上犯罪道路,距离最终摆脱毒品的诱惑,他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赵某的家境很好,他清楚记得染上毒品那一年是1993年,他还在做对俄罗斯的边贸生意,刚刚28岁,对毒品还没有清晰的认识。
当时,他患上了甲沟炎,感染后疼痛难忍,一个生意上的朋友给了他海洛因。就像电影电视剧中演的那样,烟卷里的烟丝被倒掉一部分,然后放入海洛因。赵某吸食后疼痛缓解了,但没过一周,就开始出现感冒发烧的症状还浑身酸疼。他给朋友打去电话,朋友告诉他再吸一点就好了。于是在朋友教唆下赵某第二次吸毒,吸完之后再次难受,难受之后就再次抽几口。自此之后,他吸毒、戒毒、复吸,一步步走向深渊,直至涉毒犯罪进了监狱。
现在54岁的赵某在北京市柳林监狱服刑,刑期还有6年。说起26年的毒海浮沉之路,赵某有太多的话想说。
多次自愿戒毒经历
与其他吸毒人员不同的是,赵某在戒毒上花费的钱要远比在吸毒上花得多。
吸食毒品半年后,赵某就萌生了要戒毒的想法。“全国所有的戒毒所我基本上都去过。半年时间里,我主动走进云南、河南、无锡、天津、北京、上海、广州、西安等10余个省市的强制隔离戒毒所的自愿戒毒区。”
每次戒毒结束后,过了一段时间,禁不住毒品的诱惑,赵某又想吸了。吸了一段时间,他又自愿去戒毒,就这样反反复复将近有六七年的时间。
1999年,在朋友的推荐下,赵某去北京市大兴戒毒。戒毒回来后,赵某的妈妈把他锁在房间里60多天。他曾经9天9夜没睡觉,没吃饭。直到第10天,他饿了,开始吃饭,后来身体慢慢恢复,和以前的朋友圈子完全断绝了联系。而且,赵某还在当时的崇文区找了一份工作,专职做拆迁。
有了工作,赵某每天接触的都是政府官员,上班时,他既没遭受过歧视,也没人向他提起毒品这件事。远离了吸毒的环境,赵某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这一次,戒毒效果不错,他在之后的8年里都没有复吸。
走上涉毒犯罪之路
2008年,市区的拆迁工作告一段落。突然闲下来的赵某又碰到了以前的朋友,他开始偷偷吸食冰毒。每隔20多天就会吸食一次。
“我不想吸,我就不碰它;我想洗手,我也能做到。”那时的赵某天真地以为新型毒品没那么大的伤害,而且自己应该能控制住,他完全忘记了以往吸毒的经历。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三四年时间。因为吸毒,赵某前后被公安机关抓了三次,每次在里面没待多长时间就又出来了。
经常去买毒品容易出事,赵某也有这个担心。2011年,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个毒贩,赵某也想这次多买点毒品,结果他刚刚拿到毒品还未付钱时就被朝阳公安机关抓获,因为共同持有毒品罪,他在北京市第三看守所服刑一年。
这期间,赵某的父亲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了,亲人的离开让他有些萎靡不振。2014年,赵某再次复吸,他被送到北京天堂河强制隔离戒毒所戒毒一年半时间。在强制隔离戒毒期间,赵某表现很好,但在那里也认识了新的“毒友”。住在他上铺的“毒友”每天都会帮他打背包。两个人关系很好,出来之后还有联系。一次,电话联系中,“毒友”问赵某还需不需要毒品,说他有渠道。2015年11月,该名“毒友”专程从湖南来到北京赵某居住地,将一包毒品交给赵某保存。赵某还未付款,正想着请远道而来的“毒友”吃饭时,被跟踪来的公安人员抓获。2016年6月,赵某因非法持有毒品罪被判刑八年半。
“当时我不知道这100克冰毒搁我身上,能够判多少刑期,我对这一无所知。”来到柳林监狱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赵某知道了身边好多服刑人员是因为涉毒犯罪被判了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是无期徒刑,他逐渐认识到了吸毒、涉毒犯罪的严重性。
在监狱里,赵某被检查出患有丙肝。多年吸毒、戒毒,赵某的内心对此非常纠结。采访中,他几次坦承“毒品的诱惑太大了”。服刑期间,赵某虽然没有吸毒的想法,但却有对毒品的念想。
留给家人的只有背影
除了对自身的伤害,赵某认为吸毒最大的伤害是对家人的伤害。毒品剥夺了他人生中最好的经历,他不能守候在家人身边,保护、照顾他们,留给家人的只有背影。
“毒品蒙蔽了我,我会努力改造自己,争取早一天回到家人身边。”最让赵某难过的是每次家人来接见时,他都感到非常内疚,强忍着和家人说话。他的妈妈已经87岁了,每次会见时,妈妈没有漏掉一次跟他相见的机会。而他想为妈妈做一顿饭,和她聊聊天都是奢望。想一想每天晚上,妈妈一个人孤独地坐在电视前的沙发上惦记着他,心里就难过得不行。
今年“6·26”国际禁毒日当天,赵某的妈妈、姐姐、儿子都来了。能和家人在监狱里面对面,而不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这种机会十分难得,赵某非常珍惜。见面时,赵某紧紧拥抱着妈妈,他为妈妈擦去眼泪,自己的眼泪却早已流了下来。
那天,妈妈双手合十对尽心竭力帮教赵某的民警表达了感谢,她还对自己的儿子说:“把这个毛病改了吧,咱们这社会越来越好。你要听党的话,跟党走,别走黑路了。”在监狱里,赵某最想的就是妈妈。妈妈身体的健康一直是他的牵挂。抛开减刑,刑期还有4年多,赵某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尽孝,他不敢想家里的事,一想就心痛。
每次接见,妈妈的目光紧紧盯着赵某,一刻也不离开。赵某有时会故意避开她的目光,“那一刻,我的内心在哭泣。”
现在在监狱中,赵某担任值班班长,班里有12名病犯。对于未来是否还会重蹈覆辙的问题,赵某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给记者讲述了这样一件真事:多年前,他熟悉的一名吸毒人员的父亲去世了,埋在房山附近,当时大家都去帮忙。这个吸毒人员拿锹填土,结果只填了三锹土,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大家都说连铁锹都拿不动,这不是废了吗?就是这一句话触动了这名吸毒人员的神经,这么多年,他一口都没有再吸过。
“可能我也需要这样一个契机,眼下先把服刑改造做好吧。”赵某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