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他,给他吃点硝”

   “硝”是卤肉中的添加剂,大厨叫它火硝,学名叫做“亚硝酸盐”,白色至淡黄色粉末或颗粒状,味微咸,易溶于水。外观及味道与食盐相似,肉类制品中允许作为发色剂限量使用。
   耿大康在老家做过大厨,拿手是卤肉,鸡鸭鱼、猪牛羊都能卤,十里八乡有点小名气。但那地儿太穷,卤肉再好吃可买得人少也挣不了多少钱,耿大康一咬牙,丢下绝活,带着老婆晓凤跑到长三角闯闯,临走捎带包火硝,万一那边能当上个大厨还能露一手。 


第一次试水 有惊无险

   经老乡李小闯介绍,耿大康夫妻到精密工具厂报到,干冲床,就是最简单的机床操作工,一天十来个小时,夫妻俩月工资5000元左右,还管吃管住,比在老家腌制卤肉强多了。
   李小闯时常来喝酒,墙根那袋火硝引起他的注意,因为袋子上印着“对人体有害”几个大字,李小闯问这玩意儿派啥用场,吃了会咋样?耿大康说是腌制卤肉的火硝,吃多了会中毒,呕吐拉肚子。李小闯眼珠子转了转:中了毒咋办呢?耿大康说去医院挂挂水就没事了。李小闯没吱声。
   过了几天,李小闯来要点火硝,说是腌鸡用,耿大康给了一包:不能多放啊。李小闯点点头。过了三天的中午,车间里老徐夫妻扒拉着菜饭:“今儿菜咋特咸还带苦味呢?”他们也没当回事,勉强都吃了。饭后约半小时,老徐感觉头晕冒冷汗,呼吸困难,走路摇摇晃晃,只见妻子也摇摇晃晃向他走来,没等说上话这俩就栽倒在地。工友们一看,妈呀,嘴唇都紫了,老板亲自驾车送到医院,查下来说是亚硝酸盐中毒,午饭都是厂里食堂打的,都说是那豆芽菜有毒,老板自认倒霉,二话不说付了医药费,好在人没事,出点小钱权当消灾吧。
   第二天傍晚,李小闯又去了耿大康家,几杯啤酒下肚,道出实情:“老徐是我办的。前一阵跟车间主任要求涨点工资,没涨不说,还让老徐顶了我,岗位工资一下减少好几百。凭啥呀?是老徐技术比我强还是他把车间主任摆平了,更气人的是车间主任连个屁都没放就把我打发了。老徐是得了好处又卖乖,放话说是我自找的。哼!那天就着开饭前食堂没人,把你给的火硝全倒老徐夫妻俩菜盒里了,出口闷气,爽!”耿大康惊出一身冷汗。


一人干一回扯平了

   啥地儿都论个先来后到,车间里耿大康是新人,虽然李小闯对他挺关照,可还是难免遭遇老人马的冷落甚至刁难。戴亮夫妻对耿大康夫妻俩总是看不顺眼,似有被抢饭碗的感觉,戴亮是耿大康后道工序上的工友,三天两头挑毛病,戴亮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可就是不说。耿大康一连被扣了几次工资,戴亮暗自发笑,就连戴亮老婆对晓凤也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耿大康很不爽,又不敢发飙,只好忍着。
   按理耿大康主动跟戴亮套套近乎,递根烟或主动虚心一点,该低头时就低头,相信戴亮也不是榆木疙瘩,紧张的空气也能舒缓一下。可耿大康不认这个理,憋着一股怨气等待时机,终于有一件事让他决定下手了。
   这日出纳拿来工资单给大家核对,耿大康正忙着,晓凤跑过去刚要拿起工资单,戴亮从她身后伸出手把工资单按在桌上,晓凤只得俯身去看,戴亮前胸紧贴晓凤后背,伸长脖子查看工资单……这一幕被耿大康尽收眼底:你小子还想揩我老婆的油,找死啊你! 
   耿大康约李小闯晚上来家喝酒,如此这般说了对戴亮的怨恨:得修理修理他,你给他饭盒里放点火硝。李小闯说想放你自己放就是。耿大康说那小子知道我恨他,我放太暴露,你干过一回,这回算是帮我干的,咱俩一人干一回,扯平了。李小闯抓耳挠腮:这么说这忙还不得不帮了,行,一人干一回,扯平了。
   戴亮夫妻有个习惯,下班临走打满两桶热开水回家,喝的洗的用的都有了,中午趁着大家都去食堂打饭菜车间没人,李小闯将一包火硝倒进戴亮的热水桶里。
   下班了,耿大康眼瞅着戴亮夫妻拎着俩水桶回家了。戴亮的小女儿在打工子弟学校上学,最后一堂是体育课,回到家抓起杯子在水桶里舀了一满杯热水“咕嘟咕嘟”全喝了。
   没等吃晚饭小姑娘就说浑身没劲儿早早睡了,第二天早晨还起不来,嘴唇发紫,露出衣袖的俩膀子也发紫,赶紧送医院,医院说是亚硝酸盐中毒。 
   第二天,耿大康见戴亮夫妻啥事没有,心想肯定是李小闯没办事,这世道什么人都不能信,得亲自动手了。他在戴亮夫妻菜盒里下了火硝,午饭后戴亮夫妻当即栽倒在车间。
   夜黑风高时,耿大康把那袋火硝拎到车间旮旯里,用纸箱遮盖上,没曾想欲盖弥彰,后来警方从车间录像中锁定了他具有重大作案嫌疑。戴亮在医院苏醒过来第一时间报警:肯定是耿大康干的,我女儿中毒也是他干的,因为他恨我。同时,老徐夫妻也回过神来报了案。


都缺了点与人为善的共情能力

   耿大康跑了,托人捎话给戴亮要私了,戴亮拒绝了。即便戴亮答应私了,法律也不答应,耿大康及李小闯的行为触犯了刑法,属于公诉案件,不可私了,很快两人被捉拿归案。
   不难看出,事件所有相关人员,每个人身上都缺了点与人为善的共情能力。共情是能体会别人的情绪和想法,理解他人的立场和感受的能力,也称同理心,在社会交往中起着巨大作用。
   车间主任对李小闯的加薪请求不接受但不必立即调离他的岗位,尊重他一下先做好思想工作再调不迟;老徐得了便宜就别卖乖,切身感受一下李小闯的失落;戴亮夫妻能给新来乍到的耿大康夫妻一点善意的帮助而不是刁难;两被告人最起码得感受一下被害人中毒的危险及痛苦,而不是为泄私愤,铤而走险故意伤害他人,所有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李小闯、耿大康辩解:“真不知道吃点火硝还能死人。”知道能吃死人还喂人家那叫故意杀人,无论有无死亡后果,都构成故意杀人罪,得判10年以上,最高判死刑。
   俩被告人往老徐及戴亮夫妻菜盒撒火硝的行为是针对特定对象实施的,经司法鉴定:4名被害人的伤害程度都为轻伤二级,达到立案标准,构成故意伤害罪。
   由耿大康预谋策划、李小闯往水桶里撒火硝的那次性质更严重,虽然只有戴亮女儿中毒,但是戴亮说两桶开水不仅仅我跟老婆喝、女儿喝,女儿的同学来了也可能喝,晚上老乡邻居来串门也会给喝……这就危害的是不特定的多数人的健康及生命安全,构成投放危险物质罪。
   本罪原为投毒罪,200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三)》对本罪作了修正,修正后的法条不仅包括原投毒罪的行为,并且内容更加广泛。本罪是危险犯,只要行为人实施了故意投放毒害性、放射性、传染病病原体等物质,并且足以威胁不特定的多数人的人身和财产安全,不要求造成严重后果,就构成犯罪,应当立案追究。
   常州市武进区人民法院公开宣判,俩被告人犯故意伤害罪、投放危险物质罪,数罪并罚,李小闯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9个月,耿大康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3个月。
   人在异乡都挺不易,何必相互为难。春秋时期的政治家管仲说:善气迎人,亲如兄弟;恶气迎人,害于干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反应,如同在山间呼喊发出的回声,你善,回声则善,你恶,回声则恶。有利于人际关系和谐的“善”包括:赞美,幽默,微笑,尊重,礼让,随和,包容,体谅,同情,忠诚,倾听……
   (涉案人员为化名)


责任编辑:刘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