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人团,不让善心凉掉

   马年春晚上,开心麻花的小品《扶不扶》中,一句“人倒了可以扶起来,人心倒了可就扶不起来了”,让无数人唏嘘不已,也让很多人为之惭愧。人倒了,究竟该不该扶?这一社会现象叩问着无数人的良心。
   河南省三门峡市卢氏县人杨少纯因妻子在地铁站晕倒被好心人扶助,为感恩社会,在众人质疑声中,创办了国内首家“扶人团”,他要做的就是让“扶人者”敢扶人,让“讹人者”不再讹。“扶人团”承诺:如果你是“扶人团”的会员,你在扶人的同时被人讹诈,那么“扶人团”会为你被讹所受的损失埋单。截至目前,“扶人团”共成立了20多个分会,发展了2000多名注册会员、一万余名志愿者,建立20多个QQ群、两个微信公众平台。而创办地卢氏县更是被广大网友称为“扶都”,三门峡市也被誉为“一座不怕摔倒的城市”。


创办“扶人团”,不再让扶不扶成为难题

   47岁的杨少纯是卢氏县人,在北京一家网络媒体工作,曾当过记者、自由撰稿人等。年轻时,杨少纯一门心思奔事业,对家庭照顾得很少,导致两次婚姻先后失败。2009年,他遇到了在北京一家杂志当编辑的女孩文婷,两人组建了家庭。对这个比自己小15岁的娇妻,杨少纯十分用心。
   2009年10月的一个周末,文婷有事独自外出。半个小时后,杨少纯突然接到了妻子打来的电话:“我在地铁站晕倒了,心里难受,你快来。”妻子已经怀孕3个月,接到电话杨少纯吓坏了,丢下手里的工作就往地铁站赶去。
   在地铁站的椅子上,杨少纯见到了脸色煞白的妻子。文婷描述了当时的情况:由于地铁拥挤,空气不流通,她在车厢里突然昏倒在地,是地铁里的两位好心人到站后把她搀扶出来,给她喂了水,等她苏醒后还一直询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等。得知其丈夫正在赶来途中,两位好心人这才离开。得知此事,杨少纯特别感激那两位好心人,如果没有他们,妻子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安然无恙。
回到家后,杨少纯心里颇不平静,此前他经常在报纸上看到有人倒在路上,行人路过都不敢扶。也有人故意假装摔倒、讹人钱财之类的事。这些新闻看得人心寒,很多人面对类似事时,不敢再轻易伸出援助之手。可妻子的事让他相信,这世间还是好人多。
   第二天,杨少纯把妻子晕倒被人扶起的事告诉了最要好的同事,无意中他提起:“如果能创办一个扶人团,积极宣传这种正能量,给那些扶人者一些鼓励和安慰,也许就不会存在见人摔倒不扶的情况了。”杨少纯越说越兴奋,“扶人团”的雏形在他心里有了大致的框架。同事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这一切都是你臆想出来的,现实不可能如此美好,很多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生怕惹祸上身,你要知道现在扶人的代价太昂贵了,实在扶不起。”同事的话并没有打消杨少纯的念头,他心里一直在构思着这事。
   2010年3月,杨少纯带着妻子回老家卢氏县定居,并在县财政局工作。此后两年,杨少纯每次在路人看到有人摔倒,他都会积极去扶,虽然有过小误会,但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2012年4月,大河论坛明珠三门峡版发起了首届论坛研讨会,身为网络栏目版主的杨少纯应邀参加了这个活动。在活动现场,杨少纯再次提出“扶人团”的想法,没想到他幸运地找到了第一个支持者——同为栏目版主的“五福临门”(以下简称五福)。“五福”在三门峡市中院工作,曾当过教师,干过律师,他不认为杨少纯的“扶想”是“浮想”,当即表示支持。很快,杨少纯又找到了第二位支持者——卢氏县中医院副院长牛爱军。在他的脑海里,“扶人团”必须有医生、律师、民政、公安和法院这五个系统的参与者,这样就算遇到什么问题,大家也能各抒己见,互相帮助解决。但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愿意共同参与“扶人团”的人还是不多。
   2013年年末,杨少纯带着一家人和父母到三亚度假。一天,一家人正在沙滩上玩耍,一个中年男子躺在近水的沙滩上一动不动。周围的人说,那个人已经躺在那里两个多小时了,开始还能挣扎几下,一个小时前就一动不动了。而周围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都无人上前救助。这个三十多岁男人的生命就这样永远留在这个潮来潮往的沙滩上。男子的遭遇,深深地刺激了杨少纯,而一旁作为退休老教师的母亲更是神色黯然,她回过头对着杨少纯略带责备地说了一句:“别让你的‘扶人团’成为一句空话。”


雄起的“扶人团”,从“扶不起”变身“我敢扶”

   2014年3月7日,杨少纯在大河论坛明珠三门峡版发表了一篇长约千字的帖子——《我是扶者,我骄傲!》,明确表达了自己创建“扶人自愿者协会”的决心和想法,希望大家踊跃参加。在帖子发出去的几个小时里,就有15名网友报名参加。帖子在中国好人网、春萌诗社、爱心之家、文友群、贴吧、空间等多个网络社交平台也获得了大量关注和支持。短短数天,便有200余人加入这个大家庭,其中不乏来自江西、广西、安徽等全国各地的自愿者。为了方便,杨少纯新建了“扶人自愿者QQ群”。一个来卢氏创业的江苏人陈晓睿女士把自己的家腾出一间屋子,作为协会的办公室。3月19日,“扶人自愿者协会”正式成立,也称“扶人团”。
   创办仪式上,卢氏县法院民事审判第二庭法官杨文波、卢氏县公安局民警孟永新、河南宇萃律师事务所律师杨银学,现场为自愿者讲解了“扶人”时的法律常识及扶人者受到讹诈时怎样去维权,他们表示坚决保护“扶人者”,用法律手段严厉打击讹诈者;卢氏县中医院书记牛爱军为自愿者讲授了“扶人”时的医学常识,并承诺该院开辟救人绿色通道:“先抢救,再说费用”;当地民政部门有关工作人员介绍了救助政策。而发起者杨少纯在仪式上庄重宣布:“如果有会员因扶人被讹,并被法院作出不利判决,我来买单!”
   杨少纯铿锵有力的承诺打动了不少人,“扶人团”经媒体报道后,参与者越来越多。2014年4月11日,“扶人团”第一个分会在卢氏县文峪乡南窑村国道成立;4月20日,渑池分会成立。对于会员的选择,“扶人协会”也有一定的标准:扶过人、被人扶过和热心公益事业、有社会影响力的爱心人士。通常情况下,入会需要推荐人,再经过分会和总会两层审批。之后新人还需要做一段时间的志愿者,得到认可方可正式入会。自从协会成立后,每天都有大量的人申请入会或者当志愿者。
   2014年5月2日,难得的假期,渑池县“扶人团”分会副会长段华峰有事外出。行至渑池县生态公园对面车道后,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已经撞变形的自行车。段华峰立刻意识到,前面可能有人被撞倒了。他立即停下车走上前去,在人行道靠近路边的地上,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男孩一直在痛苦地呻吟,听围观的行人说,这个男孩子在骑车过马路的时候,被旁边那辆黑色轿车撞倒了。被撞倒的男孩躺在地上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公园路旁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围观的人都不敢弯腰去扶。
   段华峰走上前,把男孩扶起来,在询问男孩的情况后,打了医院的电话,又给当地的交警打了电话。在等待期间,段华峰还联系了男孩的家人。救护车赶到后,段华峰看着男孩被医护人员送上车,然后跟着男孩到了医院,等男孩的家人赶到后,段华峰才匆忙离开医院。男孩的家属事后非常感激,想要表示感谢,被段华峰委婉拒绝了。这件事被大家知道后,每个人心里都备受鼓舞。
   2014年5月中旬,在西安做钢筋工的“扶人团”会员李来旺,在火车站附近的公交站看到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倒在地上,周围人流往来拥挤,却没有人去靠近倒在地上的妇女。尽管有急事在身,但看到这一幕,李来旺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搀扶起倒在地上的妇女。在关切对方是否有就医需要以及因何摔倒时,妇女却气势汹汹地反问道:“你把我撞倒了,还问我怎么回事?”并张口索要两千元作为赔偿。心生委屈的李来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考虑到事急不能耽搁,还是拿出1200元赔偿给对方。
   这个事情后来被杨少纯知道了,按照当初的承诺,杨少纯把这笔钱补偿给了李来旺。
   不久之后,李来旺再次在事发地点等车。他被旁边小店的店主认出,店主说上次他走后没几天,幡然醒悟的妇女找了过来,她说自己回去后家人狠狠骂了她一顿,并说这钱花了一辈子都不能安心,她希望店主再见到李来旺时,能要到电话,自己好把钱还给他。


善心不是茶水,不能因为凉了就倒掉

   2014年7月13日,52岁的“团员”蔺建军在去银行办事途中,看见一名老太太骑车不小心摔倒了,被压在自行车下,老人挣扎无果,路过的人却不敢上去给予援助。见此情景,蔺建军忙走过去,先扶起压在老人身上的自行车,转身正准备扶起老人时,没有停稳的自行车再次倒了下来,砸在了老人的头上。老人要求1000元作为赔偿,蔺建军十分憋屈,他是个下岗工人,本来家里就很贫困了,哪里有1000元钱去赔偿对方。杨少纯知道后,毫不犹豫帮蔺建军赔了老人这笔钱。“意外”得以解决,可在蔺建军看来,自己做了好事还要赔钱,心里很憋屈。杨少纯便一直劝他,直到他解开自己的心结。
   2014年8月,骄阳高照,几乎要把人晒成烧烤,渑池扶协分会的赵书光在火车站附近见有一个人倒在太阳下,怎么叫都没有反应,他询问路人后才知道这是一名醉汉。温度这么高,趟在地上久了肯定会出人命,赵书光想去把醉汉扶起来,但因为他自己是一名高位截瘫人士,坐在轮椅上实在不便,便找路人帮忙,但却没一个人帮他,无奈之下,他赶紧给渑池扶协分会的会长代冲打电话。
   接到赵书光的电话后,代冲立刻骑着自行车过来了。等到了地点后,两人商量把醉汉送回去。代冲背着醉汉,从醉汉的片言只语中,找到了他的住宅小区,再一家家地打听,最后总算是找到了醉汉的家。醉汉的老母亲知道后,感动得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
   短短一年间,“扶人团”便打响了名气,“有人摔倒,马上扶起”成为大家心里根深蒂固的一句话。协会的发展如此迅速,是杨少纯之前没有预料到的,由于协会有诸多分会和上千会员,为了避免有人借助协会的名义行取不正当的行为,杨少纯和协会骨干成员商量后,制定了两条承诺和三条会规。协会承诺:会员因扶人被讹败诉一律由协会买单;为成员产生的法律问题义务维权。而三条会规则是入会成员的高压线:不讨论敏感话题;不介入团体纷争;不沾钱。这些硬性“高压”会规,得到了会员的赞成和遵守,也让协会得以保持纯民间组织特色,远离政治和纠纷,没有经济纠缠,靠的是大家那颗晶莹剔透的扶心。
   协会成立后,杨少纯的家人一直都坚定地站在他的身后支持着他。杨少纯的母亲在得知协会举办活动经费紧张后,拿出自己的两万块养老钱给杨少纯做经费用。而妻子文婷也毫不犹豫拿出7000块钱给他。家人的全力支持,让杨少纯发自内心地感动和欣慰。协会里有什么正能量的事情,杨少纯也会第一时间分享给家人。
   2015年4月25日采访时,杨少纯说:“人活在这个世界,都是你帮我、我帮你,今天你摔倒了有人扶你,下次别人摔倒了如果你去扶人一把,这便是做人的良心。很多人都害怕扶人后被讹,虽然这种事有可能存在,但善心不是茶水,不能因为凉了就倒掉,我们要做的,便是唤起人们心底的善心,让‘不敢扶’变成‘我敢扶’。” 
   (文中当事人均为真名。未经作者同意,本文禁止转载、上网)


责任编辑:阮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