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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简介“多元解纷的‘咨询中心’模式”系列报道之三
激活法学专家参与诉讼服务“一池春水”
-- ——专访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委员、立案庭庭长钱晓晨
立案庭位于人民法院服务人民群众的最前沿，实质化解矛盾纠纷任务艰巨、繁重。近年来，最高人民法院立案庭把习近平法治思想贯彻立案工作始终，通过与中国法学会合作，开展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工作，依法保障人民群众诉权，有力地促进矛盾纠纷源头预防、实质化解，受到了人民群众的广泛好评。
在新一批诉讼服务志愿专家走进最高人民法院诉讼服务中心之际，本社记者就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工作开展十多年来取得的成效和经验，专访了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委员、立案庭庭长钱晓晨。
发挥法学会优势
更好回应人民群众多元司法需求
记者：据了解，最高人民法院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工作启动于2014年。最高人民法院立案庭和中国法学会启动一项这样的工作，当时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钱晓晨：2014年，最高人民法院会同中国法学会在深入研究基础上，推动建立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工作机制，充分发挥法学会联系面广、人才荟萃等优势，为人民群众提供更加优质、高效、专业的解纷服务，更好回应人民群众多元司法需求。之所以开展这一工作，主要有三方面考虑：
一是贯彻落实党中央部署要求。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推进信访工作法治化。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把涉法涉诉信访纳入法治轨道解决。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再次强调要把信访纳入法治化轨道，并提出“健全依法维权和化解纠纷机制”“建设完备的法律服务体系”以及“对不服司法机关生效裁判、决定的申诉，逐步实行由律师代理制度”等重大部署要求，为社会第三方参与纠纷化解工作提供了方向指引和制度保障。最高人民法院与中国法学会积极推动社会第三方参与诉讼服务工作，合作共建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工作机制，通过发挥志愿专家精通法律、熟悉司法实践优势，可以引导群众在法律框架下分清是非，在法治轨道上维护自身权益，让人民群众切实感到依法按程序就能公正有效解决问题。
二是破解涉诉信访实践难题。在化解涉诉信访案件中，主要有两方面难题：一是沟通难。案件经过审理后部分当事人对法院的公平性有疑问，他们迫切希望听到中立第三方的意见。二是化解难。申诉信访案件往往比较复杂，情理法相互交织，化解难度很大。引入诉讼服务志愿专家，能够发挥第三方优势，有效缓解情绪，架起沟通桥梁。通过自己所知所感，向社会宣传人民法院涉诉信访工作，让人民群众更加理解、支持、信任法院工作，从而提升司法公信，增强司法权威。此外，志愿专家作为第三方法律专业人员，通过参与申诉信访案件化解，及时发现司法裁判中的瑕疵，也能助力提升案件质量。
三是满足人民群众多元司法需求。从涉诉信访工作实践看，当事人绝大多数都是普通群众，没有委托律师代理，诉讼能力相对不足，在法律适用、权利主张等方面处于弱势地位，不太善于依靠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申诉时往往无法准确表达诉讼请求，迫切需要专业人士给予指导。中国法学会选派的志愿专家具有深厚的法律功底，通过答疑解惑、辨法析理，可以使当事人正确理解法律和司法程序，提高准确表达诉求的能力，让他们放下思想“包袱”，解开“心结”。
记者：在您看来，最高人民法院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工作开展十多年来，都取得了哪些成绩？
钱晓晨：最高人民法院会同中国法学会共建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工作机制以来，法学会经过推荐、申请、审核、备案等选拔程序，组建一支政治过硬、专业精良、热心公益的专家团队。目前，中国法学会有80名会员担任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已选派2000余人次赴最高人民法院诉讼服务中心值班，为群众提供诉讼引导、法律咨询、心理疏导、矛盾化解等无偿法律服务，参与化解了一批“骨头案”“钉子案”，有效提升了人民群众的司法获得感和认同感。2024年，中国法学会派驻专家志愿者250人次，开展法律咨询、心理疏导等1170件次，其中当场化解122件次，6名群众写来感谢信对志愿专家表示感谢。
发挥志愿专家专业优势
凝聚预防化解纠纷合力
记者：现在看来，最高人民法院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工作确实向社会交上了一份满意的成绩单。那么，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工作是如何努力实现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的？
钱晓晨：一是搭建沟通桥梁，助力申诉信访案件化解有力度。志愿专家亲切接待群众，耐心倾听诉求，作出专业判断，对申诉信访案件提出专业意见，促推依法化解。11年来，志愿专家共参与化解案件6500余件次。比如，中央财经大学刘权教授在接待当事人时，通过仔细梳理相关材料，发现案件有可能通过再审程序化解，他帮助当事人在纷繁复杂的材料中仔细寻找能够支撑案件进入再审程序的有效材料，同时建议按照依法依规信访“路线图”，尝试回属地高院提交，最终地方高院依法予以再审立案。
二是注重实质解纷，事心双解有温度。志愿专家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把脉问题症结，从情、理、法多角度耐心引导，不仅注重解“法结”，更着力解“心结”。据初步统计，志愿专家每起案件平均接待时长达90分钟。不少群众通过志愿专家耐心细致工作，对法院作出的判决表示认可，从而止息纷争，回归正常生活。如73岁的当事人梁某因0.3亩承包地与其胞弟产生过节，打起了官司。北京化工大学张建伟教授接待后，除了针对案件进行释法明理外，还劝说“家和万事兴、珍惜兄弟情”，近两个小时的沟通，让老人心结得以打开，最终释怀。再比如，中国政法大学研究员张斌接待当事人肖某时，认为法院判决没有问题，故向其做解释工作同时，劝解肖某当前最重要任务是照顾年迈的父亲，最终肖某表示不再信访，回家后会好好生活，并向张斌致信表示感谢。
三是维护司法权威，引导表达诉求有尺度。志愿专家充分发挥专业特长，利用直接面对群众机会，及时普及法律知识，引导群众自觉守法、理性维权、尊重裁判，实现维护群众合法权益与维护司法权威的有机统一。张斌在接待两名当事人过程中，了解到其他同案10名当事人亦有信访打算，故加强释法说理，一揽子化解了同案可能带来的十余件信访案件。
四是发挥监督作用，促推提升服务水平有精度。诉讼服务中心作为人民法院对外开放的场所，能够集中展现法院工作全貌，是接受群众监督的重要窗口。志愿专家作为社会第三方，及时履行监督职能，提出意见建议，促进司法人员依法履职，提升工作质效。如北京中闻律师事务所马凤惠律师在接待当事人时，发现当事人不清楚行政诉讼法上的具体行政行为是指什么，提出“要充分发挥志愿专家、律师作为社会第三方的独特优势和专业优势，在做好志愿诉讼服务工作的同时要加大普法力度”的工作建议。我们对该建议予以采纳，将加大普法力度纳入诉讼服务工作规范。近年来，我们与法学会志愿专家常态化召开会议，形成良性互动机制，将专家意见建议转化为推动立案信访工作高质量发展的动力。
记者：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工作推行十多年来，最高人民法院立案庭和中国法学会是如何不断完善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制度，实现矛盾纠纷化解机制的与时俱进？
钱晓晨：最高人民法院深入贯彻习近平法治思想，跟进落实党中央部署要求，持续深化合作，用好、用足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制度，充分发挥志愿专家在化解矛盾纠纷中的专业优势，凝聚预防化解纠纷合力。
一是坚持制度引领，注重建章立制。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司法部制定了《关于逐步实行律师代理申诉制度的意见》等规范性文件，对社会第三方参与调解化解工作等作出规定。2024年，在总结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制度运行成果基础上，规范了相关工作机制，进一步扩大解纷“朋友圈”，与第三方形成化解涉诉信访工作合力，促推矛盾纠纷实质化解。
二是加大人才供给，增强解纷能力。中国法学会持续优化诉讼服务志愿专家的选聘、组织和管理工作，持续扩大志愿服务队伍力量，广泛汇聚一批教授、研究员、律师等众多法学和法律优秀人才，覆盖刑事、民事、商事、金融、知识产权、行政、执行等领域，更好满足人民群众多元化的解纷需求。
三是拓展参与深度，释放解纷效能。志愿专家服务内容从最初的诉讼咨询，不断拓展到民事、行政申请再审审前化解，疑难复杂申诉案件评估，信访听证等，更好发挥专家在信访源头治理、实质化解等方面的作用，推动涉诉信访从“治标”向“治本”转变。
四是加强经验总结，促推提质增效。最高人民法院立案庭通过定期组织座谈会、进行回访调研等方式，常态化听取中国法学会及志愿专家意见建议，共同研究解决工作中遇到的实际困难和问题。高度重视志愿专家接谈意见，对提出案件存疑的，加强案件审查力度；对反映意见建议的，专题研究，分类落实处理。
坚持以人民为中心
探索第三方参与司法服务新机制
记者：在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工作的运行过程中，最高人民法院立案庭一定遇到过不少困难和问题。最高人民法院立案庭与中国法学会等部门是如何克服和解决的？
钱晓晨：这项机制作为最高人民法院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思想探索建立的第三方参与司法服务创新机制，在建设过程中，也面临不少困难问题。如专家资源有限，志愿服务持续性难以保障；志愿服务专家地位、职能不够明确，专家擅长领域差异较大，参与化解缺乏统一标准；法院办公场地有限，缺乏配套设施设备等。为解决这些问题，最高人民法院积极与中国法学会等部门加强研究，开展以下工作。
一是做优服务保障。将志愿专家工作室作为最高人民法院诉讼服务大厅升级改造的重要内容，为志愿专家建立专门办公室，配备电脑、打印机等办公设备，并提供车辆停放、就餐等便利，为志愿专家开展工作营造良好环境。
二是拓展专家来源。最高人民法院与中国法学会共同建立志愿专家库，不断扩大合作高校范围，鼓励更多法学院校教师参与到志愿服务工作中来。进一步完善激励机制，吸引更多优秀律师等加入志愿服务队伍。用好退休法官资源，扩大志愿专家来源途径。
三是建立激励机制。举办签约活动，为志愿专家颁发聘书，增加岗位荣誉感。深入挖掘志愿专家在服务群众方面的感人事迹，做好宣传报道，进一步扩大志愿专家影响力。建立成效通报机制，及时向志愿专家所在单位通报志愿服务工作情况，提升其所在单位对该项工作的认可度。
四是建立长效机制。加强涉诉信访“网上办、网上转、网上复”等工作，为专家在涉诉信访管理平台开通账号，并指导开展在线录入、办理以及相关案例查阅工作。建立志愿专家岗前培训以及定期培训制度，及时对民事、行政申请再审审前化解以及涉诉信访听证等工作流程进行专项培训。统一工作标准，进一步规范疑难复杂案件争议焦点及意见建议填写工作，便于法官对存疑案件及时、准确做好核查工作，进一步释放志愿专家参与纠纷化解效能。
记者：下一步，最高人民法院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工作将在哪些方面寻求突破，努力让每一位来访群众都能得到准确、权威、优质的法律咨询服务，实现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工作高质量发展？
钱晓晨：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对于推进信访工作法治化作出重要部署，为人民法院在法治轨道上做实纠纷化解工作提供根本指引。下一步，最高人民法院将会同中国法学会进一步总结经验，在完善机制上做文章，在提质拓面上下功夫，在实质解纷上求实效，携手把“以人民为中心”落得更实。
一是强化制度规范。全面总结诉讼服务志愿专家制度建设成果，在充分调研、广征意见基础上，会同中国法学会系统梳理志愿专家参与化解主要内容和流程，不断提升规范化、标准化水平。完善常态化培训机制，发挥人民法院案例库、多元解纷案例库等典型案例示范引领作用，促推提升志愿专家解纷能力水平。
二是探索推进“总对总”对接。坚持和发展新时代“枫桥经验”，会同中国法学会加强联合调研，进一步找准法学会在服务法治实践中的定位，积极推动与中国法学会建立“总对总”多元解纷机制，由中国法学会统筹指导地方法学会组织专业解纷力量，发挥法学专家等在化解疑难复杂纠纷方面的专业优势，携手“抓前端、治未病”，促推更多纠纷源头预防、前端化解。
三是拓展志愿专家服务广度深度。适度增聘专家志愿者，大力支持地方法院探索建立法学咨询专家工作机制，并提供服务保障。充分满足人民群众多元化司法需求，结合各级人民法院工作实际，因地制宜确定志愿专家服务内容，更加精准为当事人提供解纷服务。依托人民法院调解平台，为志愿专家参与调解提供信息化支撑。持续推动志愿专家参与民事、行政申请再审审前化解以及刑事申诉案件化解工作，更好发挥志愿专家在申诉信访听证或简易听证中的作用，不断提升涉诉信访治理水平。
● 责任编辑：刘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