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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简介《真凶并未走远》连载之二十三
第十一章 翻供(中)
第二个接受法庭调查的是李慧，她向法官谈及了自己在绿苑度假村被囚禁时绝食和自杀的情况：我被戴着手铐，囚禁在一张铁椅子上，房间一直关着门，窗户上挂着窗帘，整天开着灯，我根本无法分辨白天、黑夜。我估摸是第二天下午，杨处长告诉我，在我被抓时，我爸他们随后赶到，挡住他们不让带我走，随后又派车跟随押我的车。他已将所有车的司机全部扣押，并带武警到我家进行了大搜查，当时我爸、我哥、我大姐因为阻拦他们搜查，所以当场全部被抓，并于当晚对我所有姐姐、亲戚家进行大搜查，家里所有资金被冻结，所有企业被查封，所有不配合办案人员的人全部被抓。他还告诉我，当晚翼城县大街小巷鞭炮齐鸣，传单满街，翼城人民大快人心，拍手称快，小报、传单满街都是“三打白骨精”、《新水浒传：潘金莲、西门庆、王婆的下场》……他的一席话，让我几乎崩溃。
我无法承受这一切，想一死了之，大约三日之后，杨处长和所有办案的十几个人、八个武警就来到房间给我插胃管。他们给我插了胃管两到3天的时间。为了不让我拔胃管，他们就让两个武警一边一个抓着我的双手。
之后几天，杨处长天天进入关押我的那个房间，不停地在我跟前一再叙述：你回到家，马朝晖看到你和李文浩一块儿回来就生气地说：还没怎么样呢，你倒把人领回来了，于是动手打了你。李看不过，就拉住说：有什么事好好说，干嘛打人？马很生气地说：我打我老婆，碍你什么？于是两人就厮打起来……杨一直在反反复复地述说着这些话，还又叙述李文浩、张永红指证衣服的情况，就这样三番五次地述说着。
我对杨说，希望他们尊重事实，重新让李、张辨认案发当天下午我穿的衣服。李文浩色弱，如果将几件衣服放在一起，他会认出我当时穿的衣服，张永红也会认出我当天下午所穿的衣服。我请求他们重新辨认我穿的那双白色坡跟旅游鞋，它与现场的那双拖鞋很相似，加上裤子长盖住脚后跟，可能他们搞混了，但如果将几双鞋放在一起，他们也应该能分辨出当天下午我穿的那一双。可是他说：不行，李文浩、张永红的口供定型了，一个人记错，不可能两个人都说错，不采纳我的意见，让我别抵赖了。我哭着求他，希望他重新让辨认，所有的一切央求都被拒之于千里之外。我当时想，你不重新辨认，我也就不说话了。
一天，屋里进来七八个人，李晓强把我从铁椅子上拉下来，大吼：“李慧，你到底说不说？”
我当时心里很委屈，也知道他们暗示我什么，我大声反问他：“让我说什么？我没有杀人，你们让我说什么？”话音未落，我就被姓杨的一掌推倒在地上，姓高的和在场的那几个人站在我面前大声斥责道：“李慧，你要怎么呢？”我仍然大声说：“我没有杀人。”后来，杨处长他们去吃饭了，李晓强叫来朱平、张博，他们把那张铁椅子抬到卫生间，李晓强叫朱平把手铐打开，嘴里骂着，让我手从头上过来打反背铐，我的右手从头上反背过来与左手距离太大，铐子铐不住，朱平说：打背铐吧。就让我双手背后打了背铐。
李晓强抓住我的外套，推搡着我说：“站好。蹲马步。”我没有搭理他。李晓强就在我的腿上连踢几脚，我倒在地上后，强行站起来，又被踢倒。这样几次，直到踢得我起不来。我头昏脑胀，浑身发软，朱平在一边劝我：“李慧，何苦呢？”张博拿着电棒，坐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说：“说了就没事了，别人都说了，你还硬撑着有什么意思？你自己聪明点。”
朱平说：“你怎么那么死皮，让你站起来，你就起来，躺在地上装死皮呢。”
他们说话的同时，李晓强一边骂一边踢我的背、腰、腿部。这时，进来一个人（后来才知道是雷震）叫他停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又进卫生间把铁椅子抬出来，把我锁在铁椅子里。雷震说：“李慧，你觉得硬撑着有什么意思。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决不会这样做，到这份儿上，还是说吧，这不是讲义气的地方……”
听着他们嘴里荡妇、淫妇的训斥、侮辱和诋毁，自己真的是难以接受，无地自容，前面的路对我来说一片黑暗。
我又一次决定放弃。我说：“人是我杀的。”
雷说：“你用什么杀的？”
“我用刀。”
“刀有多长？”
我用手比划了约一尺多长，他又说：“有那么长吗？”
我想可能太长了，就又比小了一点，他又说：“再想想。”
我就一次比一次往小比划着，直到他说：“20公分左右吧？”我知道刀的长短大概是20公分长。
他又问：“刀有多宽，什么的，双刃的还是单刃的？”
我就在他说的两种刀刃中说一种，他说：“不对。”我就说另外一种，直到他们不问。
雷震又说：“李在耍花招。”
我说：“我没有杀人是你们硬逼我的，我怎么知道刀有多长，是什么刀，那你们写好笔录包括杀人过程，我签字就行了，这样可以了吧？”
后来，杨处长又进来问我，想好了没。
我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什么，我如实说，必然会遭到非人的折磨，他们会施用酷刑。按他们的意思承认杀人了，可我又觉得太委屈，就是认下这一切，那杀人的过程我怎么来编，说得不对，也要遭受刑罚，我是左右为难。我想了很久，还是一死了之。我忽然想起我在被抓之前，我内衣上别了用来避邪的一小包针，一共七根，他们当时搜身没有搜出来。于是，我趁武警不注意，就寻找机会把七根针吞了下去，几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感觉，一两天之后，我小腹疼痛难忍，在卫生间休克了，看守人员把我带到医院进行检查，从医院回来，一直让我吃韭菜清肠。姓杨的大发雷霆，拍着桌子，砸着东西，大骂说：“我一定要把内奸找出来，一定不放过这些内部败类，没想到你李家真够厉害，真够狠，想制造血案，你想一死了之，事就完了吗？那好咱们就较量较量，我倒要试试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倒要看看有多少人敢拿你家的黑钱，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动手脚！你听清楚了，你死了这条心，这次谁也救不了你，就是这个地方，侦查期限到了，监视居住、取保候审都要在这个地方，我看看还有多少败类，这件事我要一查到底，到底这针是谁给你的，你是怎么吃的，武警都是干什么的，拿登记本查……”骂完之后，姓杜的进来做了笔录。
问：针是哪里来的？什么时候吃的？
答：针是我在家里时吃的，时间约为2月11日左右。
问：为什么吃针？
答：因为释放回家后家里的变故自己接受不了，所以想解脱，都是因为我家里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在亲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觉得活得太累，所以一时想不开吃针。
问：吃了几根针？
答：七根。
问：在哪里拿的针？
答：我家床头柜的针线盒里。
问：那你愿意配合我们把针取出来吗？
答：愿意。
我之所以说针是在家里吃的，是不愿这件事情牵连看管我的武警战士，我只有撒谎。因为那些孩子年底就要退伍了，当我吞下针的第二天，我问其一个武警战士：“我怎样了你们会受处分？”
他说：“你的生命安危，你有什么事的话，我就会受处分，执行这样的任务，不发生意外我们都会立功，但如果……”
这时我心里很后悔，因我的事已有很多人为我受连累，这几个孩子不能再让他们受牵连，搜身的人也会受处分，更怕姓杨的加倍迫害我家里人，又冤枉我家里人买通了谁。
（综合自2006年12月25日临汾市中级人民法院庭审记录、2006年度临刑初字第102号卷宗《李慧自述》、李慧2007年7月16日《刑事上诉状》）
李慧彻底崩溃，是因为她从刑警杨生庆嘴里得知，父亲、大姐和哥哥都已关押，只要李慧对案件有个交代，就会尽快先给父亲办理取保候审。
我无法承受这一切，想一死了之，大约三日之后，杨处长和所有办案的十几个人、八个武警就来到房间给我插胃管。他们给我插了胃管两到3天的时间。为了不让我拔胃管，他们就让两个武警一边一个抓着我的双手。
之后几天，杨处长天天进入关押我的那个房间，不停地在我跟前一再叙述：你回到家，马朝晖看到你和李文浩一块儿回来就生气地说：还没怎么样呢，你倒把人领回来了，于是动手打了你。李看不过，就拉住说：有什么事好好说，干嘛打人？马很生气地说：我打我老婆，碍你什么？于是两人就厮打起来……杨一直在反反复复地述说着这些话，还又叙述李文浩、张永红指证衣服的情况，就这样三番五次地述说着。
我对杨说，希望他们尊重事实，重新让李、张辨认案发当天下午我穿的衣服。李文浩色弱，如果将几件衣服放在一起，他会认出我当时穿的衣服，张永红也会认出我当天下午所穿的衣服。我请求他们重新辨认我穿的那双白色坡跟旅游鞋，它与现场的那双拖鞋很相似，加上裤子长盖住脚后跟，可能他们搞混了，但如果将几双鞋放在一起，他们也应该能分辨出当天下午我穿的那一双。可是他说：不行，李文浩、张永红的口供定型了，一个人记错，不可能两个人都说错，不采纳我的意见，让我别抵赖了。我哭着求他，希望他重新让辨认，所有的一切央求都被拒之于千里之外。我当时想，你不重新辨认，我也就不说话了。
一天，屋里进来七八个人，李晓强把我从铁椅子上拉下来，大吼：“李慧，你到底说不说？”
我当时心里很委屈，也知道他们暗示我什么，我大声反问他：“让我说什么？我没有杀人，你们让我说什么？”话音未落，我就被姓杨的一掌推倒在地上，姓高的和在场的那几个人站在我面前大声斥责道：“李慧，你要怎么呢？”我仍然大声说：“我没有杀人。”后来，杨处长他们去吃饭了，李晓强叫来朱平、张博，他们把那张铁椅子抬到卫生间，李晓强叫朱平把手铐打开，嘴里骂着，让我手从头上过来打反背铐，我的右手从头上反背过来与左手距离太大，铐子铐不住，朱平说：打背铐吧。就让我双手背后打了背铐。
李晓强抓住我的外套，推搡着我说：“站好。蹲马步。”我没有搭理他。李晓强就在我的腿上连踢几脚，我倒在地上后，强行站起来，又被踢倒。这样几次，直到踢得我起不来。我头昏脑胀，浑身发软，朱平在一边劝我：“李慧，何苦呢？”张博拿着电棒，坐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说：“说了就没事了，别人都说了，你还硬撑着有什么意思？你自己聪明点。”
朱平说：“你怎么那么死皮，让你站起来，你就起来，躺在地上装死皮呢。”
他们说话的同时，李晓强一边骂一边踢我的背、腰、腿部。这时，进来一个人（后来才知道是雷震）叫他停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又进卫生间把铁椅子抬出来，把我锁在铁椅子里。雷震说：“李慧，你觉得硬撑着有什么意思。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决不会这样做，到这份儿上，还是说吧，这不是讲义气的地方……”
听着他们嘴里荡妇、淫妇的训斥、侮辱和诋毁，自己真的是难以接受，无地自容，前面的路对我来说一片黑暗。
我又一次决定放弃。我说：“人是我杀的。”
雷说：“你用什么杀的？”
“我用刀。”
“刀有多长？”
我用手比划了约一尺多长，他又说：“有那么长吗？”
我想可能太长了，就又比小了一点，他又说：“再想想。”
我就一次比一次往小比划着，直到他说：“20公分左右吧？”我知道刀的长短大概是20公分长。
他又问：“刀有多宽，什么的，双刃的还是单刃的？”
我就在他说的两种刀刃中说一种，他说：“不对。”我就说另外一种，直到他们不问。
雷震又说：“李在耍花招。”
我说：“我没有杀人是你们硬逼我的，我怎么知道刀有多长，是什么刀，那你们写好笔录包括杀人过程，我签字就行了，这样可以了吧？”
后来，杨处长又进来问我，想好了没。
我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什么，我如实说，必然会遭到非人的折磨，他们会施用酷刑。按他们的意思承认杀人了，可我又觉得太委屈，就是认下这一切，那杀人的过程我怎么来编，说得不对，也要遭受刑罚，我是左右为难。我想了很久，还是一死了之。我忽然想起我在被抓之前，我内衣上别了用来避邪的一小包针，一共七根，他们当时搜身没有搜出来。于是，我趁武警不注意，就寻找机会把七根针吞了下去，几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感觉，一两天之后，我小腹疼痛难忍，在卫生间休克了，看守人员把我带到医院进行检查，从医院回来，一直让我吃韭菜清肠。姓杨的大发雷霆，拍着桌子，砸着东西，大骂说：“我一定要把内奸找出来，一定不放过这些内部败类，没想到你李家真够厉害，真够狠，想制造血案，你想一死了之，事就完了吗？那好咱们就较量较量，我倒要试试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倒要看看有多少人敢拿你家的黑钱，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动手脚！你听清楚了，你死了这条心，这次谁也救不了你，就是这个地方，侦查期限到了，监视居住、取保候审都要在这个地方，我看看还有多少败类，这件事我要一查到底，到底这针是谁给你的，你是怎么吃的，武警都是干什么的，拿登记本查……”骂完之后，姓杜的进来做了笔录。
问：针是哪里来的？什么时候吃的？
答：针是我在家里时吃的，时间约为2月11日左右。
问：为什么吃针？
答：因为释放回家后家里的变故自己接受不了，所以想解脱，都是因为我家里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在亲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觉得活得太累，所以一时想不开吃针。
问：吃了几根针？
答：七根。
问：在哪里拿的针？
答：我家床头柜的针线盒里。
问：那你愿意配合我们把针取出来吗？
答：愿意。
我之所以说针是在家里吃的，是不愿这件事情牵连看管我的武警战士，我只有撒谎。因为那些孩子年底就要退伍了，当我吞下针的第二天，我问其一个武警战士：“我怎样了你们会受处分？”
他说：“你的生命安危，你有什么事的话，我就会受处分，执行这样的任务，不发生意外我们都会立功，但如果……”
这时我心里很后悔，因我的事已有很多人为我受连累，这几个孩子不能再让他们受牵连，搜身的人也会受处分，更怕姓杨的加倍迫害我家里人，又冤枉我家里人买通了谁。
（综合自2006年12月25日临汾市中级人民法院庭审记录、2006年度临刑初字第102号卷宗《李慧自述》、李慧2007年7月16日《刑事上诉状》）
李慧彻底崩溃，是因为她从刑警杨生庆嘴里得知，父亲、大姐和哥哥都已关押，只要李慧对案件有个交代，就会尽快先给父亲办理取保候审。
责任编辑：崔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