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白手套”敛财的市委书记

　　终于熬到退休，他心想这下安全了。但没想到，退休三年后，他仍被办案机关查处。2023年2月20日，江苏省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山东省人大常委会原党组成员、副主任，潍坊原市委书记张某起因受贿1.55亿元，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张某起当庭表示服从法院判决，不上诉。

　　

　　祖籍山东荣成的张某起，虽然家境贫寒，却自幼努力读书，渴望知识可以改变命运。高考恢复，1978年22岁的张如愿考入烟台师范学院。大学毕业后，张某起被分配到烟台建筑公司，从事宣传和秘书等工作，并很快升任副经理。

　　由于张某起头脑活络，因此在官场中发展得格外顺利。他工作虽忙，可总是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他性格十分温和，情商很高，得到了同事和领导的认可。此后，张的仕途一帆风顺，曾任烟台市规划局局长，莱州市市长，烟台市委常委、莱州市委书记，潍坊市委副书记、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等职。2012年3月调任青岛市市长。2013年11月22日，位于青岛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中石化股份有限公司管道储运分公司东黄输油管道原油泄漏发生爆炸，造成62人死亡、136人受伤，直接经济损失7.5亿元。2014年1月10日，国务院对该事故调查处理报告作出批复，给予张某起行政警告处分。2017年2月，张转任山东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2018年1月起不再担任该职务。

　　据办案人员介绍，张某起收受贿赂从不自己经手，他很早就有意识地将老乡——商人焦某培养成了自己的“白手套”。涉案商人焦某说：“放在我名下，他可能觉得这样安全一些。”上世纪90年代，刚创业的焦某偶然结识了张某起，就鞍前马后地殷勤服务，而张某起也正想物色这样一个人为己所用，于是两人逐渐形成了深度捆绑关系，成为“老铁”。几十年里，张某起为焦某找项目、行方便，一路扶持他发展壮大；焦某既是张某起随时可以取钱的“钱袋子”，又是替他操作其他权钱交易的“白手套”。“明天系”对张某起的利益输送就是通过焦某来完成的。

　　从内蒙古起家的“明天系”，在十多年里极速扩张成体量庞大的“金融巨鳄”。而迅猛地野蛮生长的“秘诀”，正是拉拢腐蚀领导干部和国家工作人员，张某起就是其中之一。据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工作人员说，张某起与“明天系”的交集是在2001年，那个时候的张某起担任潍坊市委副书记和副市长，不久升任市长，在潍坊有极大的话语权，也因此成为“明天系”新的围猎目标。那一年10月，张某起在上海和“明天系”的实际控制人肖某，进行了一场推心置腹的交谈，然后便回到了潍坊。就是在这一场交谈中，两人达成了双赢互利的合作关系。张某起开始行动起来，他仅仅用了十七个月的时间，就让“明天系”掌握了潍坊银行70%的股份，成为该银行最大的股东。“明天系”怎么回馈张某起呢？主要是通过他的“白手套”完成利益输送。

　　为了回报张某起，“明天系”根据约定，将好处转给了张某起的指定代理人焦某，将自己控股的潍坊大酒店交给焦某经营，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明天系”还和焦某“合作”开发房地产项目。看着大把钞票进了自己的口袋，张某起的贪念越来越大。正好，借房地产开发，张某起便以焦某流动资金困难为由，直接向“明天系”索要了4000万元，美其名曰“借”。“明天系”的人明白，张某起所谓的替焦某借钱，只不过是赤裸裸地为自己敛财而已，但是因为还要用张某起手中的权力，所以他们很爽快地把钱“借”给了焦某。张某起案发后供述：“这4000万就打过去（给焦某）了，我和老焦也没准备还这个钱。”

　　张某起知道，焦某的生存和发展，绝对离不开自己的帮助，所以他便将焦某铁定成自己贪腐的代理人，有什么金钱交易都由焦某出面。张某起曾经对“明天系”的负责人说过，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哪怕是“明天系”要给他什么财物他也不会接受，因为那样风险太大了。如果真的想帮忙，那就直接去帮焦某的忙，焦某与他的关系很好，自己平时有什么事情都会找焦某帮忙，所以“明天系”帮焦某，其实就是讨好“进贡”张某起。

　　

　　在张某起的涉案项目中，位于烟台马山寨景区的海边别墅也是极具代表性的一个。这里临着海滩，背后有丰富的绿植，是一片难得的天然氧吧，张某起在烟台任规划局局长的时候就惦记上了，但是因为能力有限，直到2008年当上潍坊市委书记的时候才开始正式启动。这一次，他首先找到与他存在钱权交易的老板们出资，再由外甥女婿李某担任明面上的负责人，运行起了马山寨海景酒店别墅项目。据李某交代：“具体这个资金是怎么个来龙去脉，当时我也不是太清楚。他就让我在这负责跑跑腿，具体管一管。”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张某起才是隐藏在背后的大老板，而那个所谓的别墅项目，商业开发只是幌子，根本目的是借机把受贿所得“洗白”落袋。整个项目只盖了9套别墅，7套分给出资的老板们“冲抵投资”。张某起没出一分钱，就凭空得到了两套海景别墅。张某起直言：实际上就是我用权力为朋友牟利，他们为我储备钱，这个钱通过项目这么一倒也好、一洗也好，最后以开发的“合法利润”的形式沉淀下来的别墅，作为自己的“合法收益”。“其实只不过是借机将我的受贿款洗白。”

　　多年来，张某起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贪腐着，然后又用不同的形式将自己的受贿款洗白。觉得已经十分安全的张某起，不仅自己过上了高人一等的奢靡生活，甚至还想为下一代乃至下下一代预留充裕的财富。张某起开始为他只有几岁的孙子孙女筹谋起来，在青岛为他们购置高档别墅，一人一套，且装修得十分豪华，方便孙儿们成年后居住。颇具讽刺的是，张某起被带走的地点，恰好是在给孙子孙女准备的别墅里，当着一家老小的面被办案人员带走调查。靠权力泽被子孙的幻梦，到了梦醒时分。

　　

　　主政潍坊的十年，是张某起疯狂谋私的十年，在农产品贸易、供热、供水、道路、港口等多个重大项目里，他都和私营企业主做交易，攫取巨额财富。让人深思的是，张某起的父辈其实和潍坊颇有渊源，他父亲是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一辈共产党人，潍坊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的地方。张某起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身为团级干部，他一生艰苦朴素，从未用权力为子女提供过任何方便，对子女的教育都是要自食其力、清白做人。而张某起却走向了和父亲截然相反的方向。“父亲在潍坊打仗流血，我却在那里贪污受贿。我给父亲抹黑了，真是无地自容！”

　　2023年2月20日，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山东省人大常委会原党组成员、副主任，原潍坊市委书记张某起受贿一案，对被告人张某起以受贿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对受贿犯罪所得及孳息依法予以追缴，上缴国库。经法院审理查明：2001年至2019年，被告人张某起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有关单位和个人在企业经营、项目开发、工程承接、规划审批、职务调整等事项上提供帮助。2006年至2021年，张某起直接或通过他人非法收受相关单位和个人给予的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1.55亿元。张某起当庭表示服从法院判决，不上诉。目前，一审判决已经生效，张某起已服刑。

　　办案检察官指出，从近年来查处的不少腐败案件来看，一些资本集团，尤其是不法企业无序扩张、搞不正当竞争的背后，往往有官员用权力为资本大开绿灯。必须坚决查处政治问题和经济问题交织的腐败，坚决防止领导干部成为利益集团和权势团体的代言人、代理人，坚决治理政商勾连破坏政治生态和经济发展环境问题。如今“明天系”已然坍塌，相关单位和人员受到了法律制裁，曾经违纪违法为“明天系”提供帮助的领导干部，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沉重代价。张某起案教训十分深刻，对于从严治党，为官清廉有着非常重要的警示意义。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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