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老人”将房屋遗赠前夫，儿子能要回吗？

　　久病床前无孝子，失望母求助前夫

　　俗话说得好：百善孝为先。可在现实生活中，不是所有子女都乐意尽孝的，也并非所有人都能遵纪守法。正可谓：一种米养百种人。

　　下面笔者要讲述的这则案例，就给了那些至今仍抱着“养儿防老”心理的人们敲响了警钟。

　　柳州市有一位母亲，由于丈夫早逝，故其独自将儿子拉扯成人。可是，在自己身患重病、苦求儿子行孝之时，却遭到对方拒绝！失望至极、悲愤交加的母亲，作出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将自己名下那套价值7位数的房屋遗赠与愿意服侍她的外人！而这个愿意服侍她的外人，则是与她已经形同陌路的前夫。此事一经披露，在当地引发了人们不小的震动，同时也给那些不孝子上了一堂“恶善到头终将报”的警示课。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还是把时光拉回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吧！

　　1986年，居住在柳北区的赵秀敏与钱玉强喜结良缘。不久，生育一子，取名钱柳平。初为人父、人母的夫妻俩，也跟寻常百姓一样，对初生婴儿精心呵护，宠爱有加。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原以为美满的婚姻可以长久持续下去，岂料，还未满7年之痒，钱玉强就因故离世，留下孤儿寡母凄苦度日。

　　为了不让失去父爱的钱柳平遭受任何委屈，悲痛中的赵秀敏暗自决定，在儿子尚未成年之前，决不考虑自己的婚姻问题。

　　就这样，时光在煎熬中来到了2012年。这时的钱柳平也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此时此刻，感觉到自己身体每况愈下的赵秀敏，才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男子李桂松。

　　对此，儿子钱柳平的心里挺不是滋味。

　　可是，子女长大后毕竟会单独过日子。所以，赵秀敏和李桂松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双方感觉还行。于是，便在2014年登记结婚了。婚后，双方未生育或收养子女。

　　然而，“相爱容易，相处太难”的魔咒，在这对重组的夫妻身上也上演了。由于双方性格不是很合拍，彼此又做不到理解或忍让，加之赵秀敏身体欠佳，故此，婚后第3年，两人的婚姻便亮起了红灯。无奈之下，彼此选择了好聚好散。

　　在结束了第二段婚姻之后，心力交瘁的赵秀敏，疾病缠身，并于2019年逐渐恶化。由于长期卧病在床，行动很不方便，所以需要有人陪护。而她早年因拆迁获得的20多万元补偿款，也因治病所剩无几——她请不起护工！

　　怎么办呢？赵秀敏思来想去，便向儿子求助。可钱柳平对母亲的恳求却充耳不闻！也许是他认为母亲的房屋被征收时的补偿款尚未使用完，也许是他对母亲再婚一事心存不满，抑或是他的确无能为力……总而言之，他拒绝了母亲的恳求，并表示不愿意负担母亲后续治疗的费用。

　　真是晴天霹雳！自己含辛茹苦将儿子拉扯成人，儿子现在居然会如此无情，做出这样不敬孝道的事来，造孽啊！

　　赵秀敏禁不住暗自垂泪，伤心欲绝。心想，养儿本为防老，可现实却如此残酷。这时的她，才真正领略到了“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这句老话。

　　怎么办呢？想指望儿子来服侍自己，已经成为泡影。万念俱灰的赵秀敏，只有另辟蹊径了。

　　自己囊中羞涩，生活举步维艰。谁愿意无偿侍候一位风烛残年、穷困潦倒的病人？

　　经过苦思冥想，走投无路的赵秀敏，想起了前夫李桂松。于是……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李桂松知道，赵秀敏是在无助的情况下，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请求他能看在曾经夫妻一场的份儿上，伸出援手的。因为赵秀敏病入膏肓，命在旦夕。

　　毕竟夫妻一场，在共同生活期间也没有什么大的过节儿，只是因为性格不合而已。所以，面对前妻赵秀敏的苦苦央求，李桂松沉思片刻后，还是答应了。与此同时，赵秀敏为了不让李桂松家里家外为难，许诺自己过世后，愿意将那套90平方米的拆迁安置房赠与对方。

　　之后，双方在律师的见证下，签订了一份协议：详细约定了医疗、饮食起居等生活安排以及扶养遗赠等事项的权利、义务。协议中明确约定，李桂松如果能尽职尽责履行义务的话，那么等赵秀敏过世后，其名下的房屋就赠与李桂松。

　　李桂松是个讲义气的人，签订协议后，他依约履行了自己的义务，也尽职尽责，直至赵秀敏离世。

　　可是，当李桂松处理完赵秀敏的后事不久，拿出协议书去找钱柳平主张自己的权利时，却遭到对方的抵触。

　　

　　怎么办呢？自己信守承诺，无微不至地照顾赵秀敏。可是，到头来却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钱柳平不同意按照其母亲的遗言协助办理房屋过户手续，这让李桂松颜面尽失（可能会被人耻笑），情绪跌入谷底。

　　在协商无果的情况下，懊恼的李桂松打算走司法程序来解决。但冷静下来之后，想到钱柳平毕竟还年轻，比较任性，不如再找他谈谈。最好能够心平气和地解决这个问题，这也是赵秀敏生前所希望的。所以……

　　两人再次会面时，李桂松和颜悦色地对钱柳平说：你母亲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她的本意肯定是不想将自己的房屋留给外人的。可是，她在无钱医病又急需人陪护、照顾的情况下，你却出言不逊，视而不见！导致你母亲伤心欲绝，心灰意冷，不再指望你了。于是，她与我联系，并签订了这份协议。可见，你母亲当时对你是多么的失望——心已被你伤透了！她在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情况下，才出此下策——赠房给服侍她的人，希望自己的身心能够少受点痛苦，走完此生。于是，便聘请了律师，并进行商议，草拟了这份协议书，拉下脸皮来求助我……我们是在律师的见证下，自愿签订的。况且，我也依约尽职尽责地履行了扶养义务，并妥善办理好了你母亲的丧葬事宜。故此，我认为，应当按照协议约定内容继承这套房产。毕竟，在我国的世俗观念里，逝者为大。所以，其遗言应该得到兑现才是。

　　对此观点，钱柳平并不同意，他认为自己的母亲赵秀敏与继父李桂松签订的协议书，并非其母亲真实意思的表示。理由是：首先，其母亲当年病急需用钱，在此情况下，才被迫与李桂松签订了这份有失偏颇的协议。其次，李桂松并未按协议书中的约定履行了义务。再者，协议书中约定的权利与义务根本就不对等。李桂松扶养照顾、安葬我母亲不假，但花费的金额仅有区区的数万元，却约定在履行职责后，获赠价值百万元的房屋！这也太有失公平了吧？而我，作为唯一的儿子，是母亲最亲近的人，母亲生病，我当然会出钱出力。况且，子女继承父母遗产是法定的，也是天经地义的。我从来还没有见过父母的遗产不留给子女，而送给外人的……

　　钱柳平不想再与李桂松浪费口舌，他直言不讳地表示：我母亲名下的房屋应当按法定继承来处理。对于您扶养、丧葬支出的开销，可以从我母亲的遗产中扣除。

　　那么，钱柳平的此番言论能够站得住脚吗？李桂松会采纳他的意见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赵秀敏临终前的这段时间，是李桂松陪护的。死后的丧事，也是李桂松操办的。

　　李桂松在与钱柳平协商无果的情况下，只好一纸诉状，将他告上柳北区人民法院，请求依法判决自己能够合法继承赵秀敏名下的房屋。

　　

　　2022年2月，柳北区法院依法开庭审理了此案。

　　经审理后，法官认为，赵秀敏与李桂松签订的协议书，性质上属于遗赠扶养协议，协议签订过程是在见证人的见证下签订完成的，系双方真实意思表示，合法有效，法院予以确认。根据现有证据所查明的事实，李桂松对赵秀敏生前尽了照顾义务，在赵秀敏去世后也为其处理了殡葬等事宜。据此，法院认为，李桂松有权依据协议的约定，取得赵秀敏名下的房屋。

　　另外，关于钱柳平主张其作为儿子也有出钱出力照顾母亲，理应继承遗产的观点，法院认为，首先，赵秀敏在疾病缠身，既无钱医治又无人照顾的情况下，才与李桂松签订了协议书，约定由李桂松对赵秀敏进行照顾、支付医疗费并处理丧葬事宜。赵秀敏将其财产赠与李桂松，系赵秀敏对自身权益的处分，并不违反法律的规定，应认定有效。而钱柳平作为赵秀敏的儿子，在母亲患病情况下未履行其本该承担的主要赡养、照顾义务。

　　赵秀敏去世后，钱柳平又以遗赠扶养协议对法定继承人明显不公为由，主张法定继承分配案涉房屋，这有悖常理，法院对其主张不予支持；其次，赵秀敏与李桂松签订遗赠扶养协议，并不排斥其他亲属、朋友基于亲情、友情对赵秀敏进行照顾。故此，法院对于钱柳平的上述辩称不予采信。毕竟，我国法律规定的继承方式有几种：法定继承、遗嘱继承和遗赠扶养协议。

　　在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法定继承是按照法律规定的继承顺序直接继承；遗嘱继承是按照被继承人生前遗嘱进行继承；遗赠扶养协议是遗赠人与扶养人订立的，以被扶养人生养死葬以及财产的遗赠为内容的协议，这类协议在我国的社会生活和司法实践中已有相当成熟的经验，它常常能在老人自主、自愿的情况下，更好地满足老人晚年所需的物质供养、精神支持或陪伴。但由于受遗赠人大多与被扶养人没有直接的亲属关系，甚至可能是由法定继承人以外的自然人或组织担当，有着较强的商事性，加上有偿遗赠付出的金钱可能会大于、等于或小于受遗赠人所取得遗产的价值，导致继承开始后，法定继承人往往因为没能分到遗产或少分遗产，而产生强烈的抵触情绪。

　　综上，柳北区法院依照法律的相关条款之规定，判决李桂松受遗赠取得赵秀敏名下房屋的所有权利。

　　钱柳平拿到判决书后不服，在法定时限内，上诉至柳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请求改判——按照法定继承。

　　柳州市中级法院经审理认为，按照本案中遗赠扶养协议，钱柳平个人承担了赵秀敏生养死葬的义务，其享有受遗赠的权利。

　　本案中，根据案件证据，还原到被继承人赵秀敏与前夫李桂松签订的协议，不难发现，无助老人先向儿子求助，当确定儿子不愿意履行赡养义务时，最后选择通过法律途径，寻求了一个有人愿意为其养老送终的解决方案。故此，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判决并无不当。

　　于是，2022年8月上旬，柳州市中院驳回了钱柳平的上诉，维持柳北区法院的一审判决。

　　

　　孝亲敬老是人类发展过程中形成的一种最美好的道德。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敬爱，连孝敬父母、报答养育之恩都做不到，那么谁还会相信他是个有爱心、有责任感的人呢？孝为人之根本，为人不能忘本，要学会饮水思源的道理。父母千辛万苦的养育之恩大于天，父母对儿女刻骨铭心的爱深于海，父母对子女寄予无限的希望长于路，这种大于天、深于海、长于路的亲恩，理当刻骨铭记。本案中，作为儿子的钱柳平，既然选择了不赡养母亲、不尽孝道，那么继承开始，他也就无权继承房产。

　　综上，不孝敬父母的行为不能不引起我们的反思：一味地强调父母的养育之责，长期依赖父母的供养，或把父母的积蓄和家产据为己有，视父母为保姆，恨不能把老人最后的力气榨干。这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会遭到社会强烈谴责。因而，孝敬父母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是对每个为人子女最基本的道德要求。

　　尊老敬老爱老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而赡养老人是每个成年子女应尽的法定义务。故此，每个子女都应当怀揣一颗尊重老人、敬爱老人的心，尽心竭力奉养好自己的父母，使其安度晚年，让尊老、敬老、爱老的传统美德，能够蔚然成风。

　　赡养纠纷的妥善处理，能够为全社会营造“尊老爱幼”的良好风气，为弘扬孝道文化提供充足的司法保障。通过该案，以期告诫作为子女依法继承应尽的赡养义务。

　　（文中人物为化名）

　　● 责任编辑：王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