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敲开了上学的大门

　　安徽籍务工人员申晓黎与丈夫张鲁在江苏省常州市打工谋生近十年了。2021年9月，女儿小嫚就六周岁了，将入小学一年级就读。夫妻俩计算了一下这些年按照流动人口子女积分制度攒下的积分，应该达到让女儿在城里入学的指标了。2021年5月，他们胸有成竹地向暂住地流动人口子女积分办公室（以下简称积分办）提交了小嫚的入学申请。

　　

　　积分入学制度是指为进一步推动公共服务均等化，以积分排名方式安排外来流动人员入户、子女入读公办学校的制度。积分由基础分、附加分和扣减分三部分组成。基础分指标包括个人素质、工作经验和居住情况三项内容。附加分指标包括个人基本情况、急需人才、专利创新、奖励荣誉、慈善公益、投资纳税、计划生育、卫生防疫、登记管理、个人信用十项内容。扣减分指标包括“违法犯罪”和“其他违法行为”两项内容，要求流动人员遵纪守法、诚实守信，按照以上指标积分达到规定标准的，才能准予登记户口，子女才能进入公办学校就读。 

　　提交了女儿入学申请后，小夫妻回老家接来了小嫚，带着她逛了大超市挑选学习用品，小嫚背着自己挑选的粉红色新书包飞奔着，像只美丽的花蝴蝶。小夫妻俩牵起女儿的手，一路欢笑……就在一家三口满心欢喜地等待准予就读公办学校通知的时候，收到了积分办通知：因为张鲁未成年时曾触犯刑法受过刑事处罚，依据当地流动人口子女入学积分标准，小嫚积分入学被扣100分，无法在城里入学！

　　不能在城里上学，就又得把小嫚送回老家跟着爷爷奶奶，申晓黎眼前是每次探亲后离开老家时的场景：小嫚大哭着一会儿扑进妈妈怀里，一会儿又搂紧爸爸的脖子，撕心裂肺地哭喊：“妈妈、爸爸，不要走！小嫚保证听话，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每次小夫妻俩都紧紧抱着小嫚，一家三口哭成一团……这场景每每刺激着申晓黎与张鲁，他们发誓：一定要把孩子带在身边上学，一定要为孩子创造好的学习环境，培养她上大学，一家人不再分离。

　　这些年，小夫妻按照流动人口积分制度的加分项目努力奋斗，经常起早摸黑一天干两个班，为实现在城里入户安家、把孩子接到城里上学的目标，再苦再累也心甘。这些年，他们脚踏实地工作，老老实实做人，从没一丁点儿违法乱纪，做善事能加分，小夫妻每年轮流献血；疫情防控期间，政府号召外来务工人员留城过年可以加分，夫妻俩没回老家，春节假期全程留守常州，第一时间复工上班。大年三十晚上，小夫妻对着视频那头哭成泪人的小嫚承诺：待到春暖花开时，一定接你到城里上学，爸爸妈妈再也不离开你！

　　夜深人静，看着熟睡的小嫚，当爸的万分自责痛悔，当妈的万般焦灼满嘴火泡：被扣除的100分怎么才能补回来啊？夫妻俩一筹莫展…… 

　　

　　2021年6月28日，常州市人民检察院门户网站“检察长信箱”收到了申晓黎的求助信，信中说明了被扣分情况后，申晓黎写道：“如果小孩上不了学，我们夫妻都要辞掉稳定的工作回老家。我们努力做守法公民，就是为了孩子能在城里上学，受好的教育，请求检察长能不能帮忙查一下，未成年的时候犯法，一定要扣除子女入学积分吗？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跪求您啦！”这是一位母亲无奈之下的呼声。 

　　当天，葛志军检察长收到来信，非常重视，孩子入学对一个家庭来说是天大的事，小嫚被扣除积分事宜关系到“未成年人犯罪记录封存”的法律规定执行问题，关乎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在城市就学的民生问题。民生无小事，收到来信的第二天，葛志军检察长即回信给申晓黎，安抚其情绪，表态立即派员调查此事。

　　早在2012年3月14日十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表决通过的《刑事诉讼法修正案》第二百七十五条规定：“犯罪的时候不满十八周岁，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罚的，应当对相关犯罪记录予以封存。犯罪记录被封存的，不得向任何单位和个人提供，但司法机关为办案需要或者有关单位根据国家规定进行查询的除外。依法进行查询的单位，应当对被封存的犯罪记录的情况予以保密。”这是中国第一次以立法的形式，确立的未成年人刑事犯罪记录封存制度，立法本意是给有过犯罪记录的未成年人避免前科带来的负面影响，能够平等地享有与其他人一样的权利，使其真正改过自新，回归社会。好的制度能激励人向善，同时也需要强有力的监督，才能落地落实。 

　　常州市检察院未成年人检察部主任殷虹接到检察长指示后，当日下午即与管辖地基层检察院未检部门展开工作，首先分别向申晓黎和积分办了解情况，然后赶赴公安机关调阅相关资料。经调查核实，小嫚爸爸张鲁确实在未成年时期因犯罪受过刑事处罚即拘役五个月，但是根据上述相关法律规定，其违法犯罪档案必须封存，不能影响本人升学就业，更不应该影响其子女入学及成长。接到申晓黎求助信的第四天，检察机关向其暂住地所在辖区积分办发出检察建议：建议依法取消对申请人女儿入学的扣分。

　　接到检察建议的第三天，积分办向检察机关及时反馈：依据刑事诉讼法、未成年人保护法等有关规定，已经取消了对申晓黎、张鲁孩子入学申请扣分，确保不耽误申请人孩子入学，并同时全面自查，避免类似情况发生，表示后续将依法调整完善积分入学项目及标准，使积分入学制度更加客观公正、合理合法。

　　在向检察长信箱发出求助信的一周后，申晓黎、张鲁接到了积分办发来的女儿小嫚的《入学准入卡》，夫妻俩如获至宝地捧着它，眼眶有些湿润。2021年7月6日，发出求助信的第八天，申晓黎再次向常州市人民检察院门户网站“检察长信箱”发出信件：“尊敬的检察长，您好！因为孩子上不了学，我们走投无路了，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给您写信，没想到您竟然立刻回信了，是你们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才让我的孩子有了正常入学的机会……我们全家一定在常州好好工作，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2021年9月1日，小嫚背着新书包，蹦蹦跳跳上学去了。温暖的结局引发我们的思考：设想一下，如果张鲁的违法犯罪是在成年之后，那么他的一失足真就成为千古恨了，被扣除的100积分将要付出多少辛劳拼搏才能挽回呢！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父母的一言一行关乎儿女成长，严格要求自己，不断提升各方面素养，是每一个家长毕生的功课！

　　

　　常州市人民检察院以此事为契机，就流动人口入学积分管理过程中的问题进行全市范围内的摸排调查，全市两级检察院向市区两级行政管理部门分别发出检察建议、检察关注函，要求全面梳理纠正“未成年人犯罪记录封存制度”中的违规违法现象，确保无一遗漏，切实维护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合法权益，保障未成年人受教育权，以实实在在的举措践行“我为群众办实事”。 

　　办案中，检察官还发现,违法犯罪记录查询系统不够完善，各级司法机关对应当封存的纸质卷宗未能应封尽封，对应的电子信息也未能逐件及时封存。为此，常州市检察院与常州市公安局协调，在警务平台专设“未成年人犯罪记录封存”提醒模块，对被查询人档案符合封存条件的，系统会自动预警提醒，合法保护公民隐私，避免未成年人违法犯罪信息的泄露。此案的办理及能动履职，得到最高检的充分肯定，最高检启动了对“未成年人犯罪记录封存制度”的专项调研。2022年5月24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联合制定《关于未成年人犯罪记录封存的实施办法》，自2022年5月30日起施行。

　　如今，校园里的小嫚，犹如向阳而生的小树苗，茁壮成长。上学期，她获得了品学兼优的奖状，第一批加入了少先队。孩子是每个家庭的希望，是祖国的未来。为了让人民群众切实感受到公平正义就在身边，担负未成年人检察工作的检察官们，将不辱使命，静待花开！

　　（常州市检察院政治部副主任刘晓春、常州市区两级检察院未检部门负责人殷虹、朱晓燕对本文有帮助）

　　● 责任编辑：刘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