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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了泉水叮咚的消息
正月十五前这场雪,是近年最大的。早起就开始下,午后都没停,使原本单调的北方,多了不少变化。两只落伍的燕子,在树梢上窃窃私语,忘了南飞的初心和使命。没有锣鼓,没有鞭炮,年却悄悄过完了,余下的怅惘,要留待来年。
麻雀是可亲的鸟类,它们虽无鸿鹄之志,却守望着田野与庭院,关心着粮食和昆虫;它们胆大机警,能飞善跳,崇尚自由,又酷爱集体行动;说到对人类的情感,它们总是闪烁其词,闲言碎语中,透着些许埋怨。不过于我来说,一只麻雀,虽不足以唤醒童年,但一树麻雀,一定让我产生热泪滚滚的慨叹。
小时候住的农舍,有屋脊和椽子,麻雀将巢筑在屋檐下。与燕窝的华美不同,麻雀的巢修得比较简洁,草茎、树枝、落叶、纤维等都是其建材,结构严谨,条理清晰,彰显了建筑美学。小鸟破壳而出,叫声稚嫩细腻,有时被它吵醒,我会凝神静气,边听边看。鸟妈妈喂饭时,先从嗉子里吐出食物,然后放到孩子们嘴里。小鸟的嘴像个口袋,一口能将食物吞下。幼鸟食量惊人,鸟妈妈需要多次觅食,才能喂饱它们。
“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盼母归。”白乐天老人的诗性诫言,感悟于众生平等、生命不易和母亲的责任。不过那时的吾辈,哪有这样的认知呢?甚至还用弹弓打鸟呢!物质匮乏时期,做个弹弓也不容易。找一截8号粗铁丝,用老虎钳弯成“Y”字形,顶端再向外弯出两个小鼻子,拴皮条用。从废弃的自行车内胎上,剪两根30厘米长的皮条,作为弹弓的牵引。再找块旧皮子,做成装子弹的“弹药”包。有位走街串巷的老皮匠,心眼儿特别好,答应给我整套装备,不过有个条件,得给他4个鸡蛋。我背着母亲,真诚地完成了这桩“善举”。
有了弹弓,鸟儿就遭殃了。河边柳树,路边杨树,都成了练习的靶子。开始时用碎石子做子弹,但受力不匀,效果一般。后改用泥球,威力大增。制作泥球很简单,往黑胶泥里掺点白灰,和成面饼状,再揉成一个个小球球,放在窗台上晒干,随用随取。老家树上最多的鸟是麻雀,它们个子小,移动快,预警强。其次是喜鹊和黄雀,它们个子大,移动慢,颜色鲜,更易成为瞄准的对象。不过,以我当时的本事,真要打下一只鸟,并非易事儿,往往平添了些许紧张。
冬天里逮麻雀,最好找放置粮草的屋子。傍晚时分,关好门窗,拿木棍一捅房梁,它们就会满屋乱撞。麻雀夜视能力差,白天活跃,夜里静卧,是典型的“雀盲眼”,如果再用手电筒一照,它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赶上下大雪,有时白天也能捉到麻雀。等雪停了,万物皆被覆盖。在院子里扫出一块空地,撒点玉米或小米粒。找个竹筛子,用木棍支起来,把细绳拴在木棍上,拉到门后躲起来,等着鸟儿来掠食。麻雀非常狡猾,只在外围啄米,还一边啄一边抬头,查验周围的险情。这时一定要耐住性子,静静等待,否则一冲动,鸟没逮着,还损失两把玉米或小米粒。外围的谷物吃完后,鸟儿们的警惕性会逐渐丧失,呼朋引伴,向筛子底进军。这时手起筛落,总有些倒霉蛋儿,成为囊中之物。
听老辈人说,麻雀这种鸟,虽然很普通,却较难驯化。你若逮到一只,放在笼子中,即使精心喂养,也活不了几天。究其原因,麻雀天性自由,被关后极度恐惧,导致肾上腺素飙升,心跳、血流加快,最后因器官衰竭而亡。所以《肖申克的救赎》里说:有一种鸟儿是关不住的,它的每一片羽毛上,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元宵节的中午,有两只麻雀,在我窗外的围栏上,边闲庭信步,边鸟言鸟语,天使般的眼神中,没有任何卑微的感觉。寒风袭来,吹落了树上的积雪,在太阳的坚定目光中,我听到了泉水叮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