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老板剑走偏锋

　　资不抵债濒临破产的老板，为了咸鱼翻生而虚假投资，骗取招商政策奖励款和项目借款数百万元。2021年10月29日，湖南省怀化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该老板因诈骗罪领刑受罚。

　　

　　现年49岁的汤建，是浙江省玉环市人。他仅仅小学文化程度，20多年前就自主创业，生产工业阀门等器材，经年累月，把小作坊做成了规模化企业。此后，由于盲目扩张，加上管理不善，2017年年末，汤建已经负债数百万元，将近破产倒闭。但他“倒驴不倒架”，表面上还维持着成功企业老板的假象。

　　村邻赵俊与汤建从小在一起长大。他在怀化市闯荡多年，在怀化市通道侗族自治县站住了脚。2017年下半年，通道县某街道建设工业园区，赵俊被临时聘用，他与园区签订了完成10家企业招商引资的合同。每引进一家外地企业入驻园区，可以按照进场企业的投资总额获得相应的奖励。于是，赵俊急迫联系浙江老家的企业资源进行招商引资。

　　2018年1月初，赵俊前去汤建的阀门厂“考察”。看见机器并没有运转，他心生疑惑。汤建吹嘘道：前阵子完成了大量订单，工人们累坏了，放几天假。赵俊遂说明来意，递上园区的招商引资文件，详细讲解了优惠政策。投资入驻园区生产即可获得搬迁奖、设备奖补、购买原材料借款支持及厂房三年免租金等，其中搬迁奖和设备奖补按投资规模的1%计算。

　　汤建定睛细看了文件，投资规模在1个亿以上，能获得一次性奖补100万元，另外园区还提供1000万元以上的项目借款支持。如此优惠的条件，汤建禁不住暗自窃喜：“真是天赐良机啊！”他当即竖起食指在赵俊眼前晃了晃：“1个亿，我最起码投资1个亿。”赵俊笑着点赞：“汤老板好气魄，不愧为玉环市的知名企业家。”他接着提醒道：在奖补和贷款落实前，招商部门要核定资产，新设备的投资额必须达到五成以上。“这……”汤建吞吞吐吐，谎称目前资金都押在产品和原材料上，在外货款回收很慢。为了促成投资，赵俊献出锦囊妙计：可以低价买一些小厂家生产的设备，然后用进口商标贴牌，资产价值能高估出很多。汤建连声叫好。

　　汤建的阀门厂濒临倒闭，却也有同行洽谈并购事宜，因为没达到汤建的价位，谈判处于僵持状态。眼下，赵俊送来了机会，汤建决定去外省图谋东山再起。于是，汤建很快与收购方达成交易，并举家搬迁通道县。为了躲避债主，他要求赵俊对异地投资的事严守秘密。

　　2018年6月1日，怀化市某阀门公司正式挂牌，法定代表人由汤建的儿子汤帅挂名，汤建是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此后两个月，汤建开始着手置办机器设备，购买数控车床等机器设备81套，总计价格711.21万元，汤建仅向多个供应厂家支付192万元，其余均签订了分期付款合同。

　　机器设备到位不久，汤建采用高标设备购买单价、伪造付款收据和印章等方式，在加工中心机、数控机床机器设备上贴牌德国海德曼商标，还将低劣炉窑设备包装成正规品牌，然后向园区申报其投资规模1.2亿元。同年8月29日，汤建根据申报的投资规模，采用借款的方式从园区获取搬迁奖补100万元。9月30日，汤建以购买原材料名义，借贷500万元作为第一期借款。 

　　汤建将领取的款项用于支付欠款、厂房装修款及购买路虎轿车等。2018年10月，机器设备安装调试后，汤建聘请了21名工人，在没有会计、出纳及技术人员的情况下陆续开工，生产出部分半成品，既未销售也未向税务局缴纳过税款。 

　　

　　汤建真金白银的前期投入仅192万元，就获得投资奖补及项目贷款共计600万元，从中套取的资金差额408万元。但这仅仅是眼前的套利行为。根据园区的招商政策，借款期限为3年，该借款需向园区支付国有资产占用费，收费标准参照国有银行同期基准利率计付。更为急迫的是，新建的阀门公司还拖欠着六七个厂家500多万元的设备款和原材料资金，这些都是要清偿的债务，也是实际上的亏空。汤建深知，公司盈利的可能性很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跑路是最好的办法。

　　汤建在通道县落脚不久，认识了设备供应商的售后服务人员陆惟平。一次，两人喝酒聊天，陆惟平提供了四川营山县某开发区正在招商的信息，他声称与开发区管委会负责人很熟，可以争取更加优惠的政策。于是，两人前往营山县初步洽谈，陆惟平吹嘘汤建实力雄厚，对方表示欢迎投资。

　　陆惟平决定辞掉从事的售后工作参与投资，但前期启动资金要由汤建解决。于是，汤建以阀门公司需要购买原材料为由，向怀化市商人李贵庭借款180万元，并声称“园区的第二期借款到账后立即归还”。李贵庭对阀门公司的亿元投资规模深信不疑，予以出借。

　　2019年5月22日深夜，汤建偷偷将园区阀门公司的15台加工中心机器设备运到营山县某开发区。李贵庭很快得到消息，向汤建索要借款，汤建承诺道：“这事万万不可泄露，你尽管放心，我让你儿子出任新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你们父子有绝对控制权。”李贵庭正为儿子李庆无所事事发愁，当即表示同意。

　　半个月后，汤建以李庆为法定代表人成立营山某阀门制造公司。同年6月3日，他又以怀化阀门公司的名义与营山县某开发区就阀门智能化生产项目签订《合作协议书》，仍然采用将国产机器设备贴牌冒充进口机器设备、高标设备价款的方式申报，并通过资产评估。随后，又以营山阀门公司的名义，申报相关投资奖励补助。 

　　2019年12月5日凌晨，汤建又准备从怀化偷运剩余设备至营山县，被园区巡查人员看见并制止。紧接着，园区对阀门公司的设备进行清点，发现该公司的设备短少了许多，遂向汤建发出限期追回设备通知书。汤建为了搪塞，仅退回奖补30万元给园区，此后便不再理会。

　　营山县某开发区对汤建实际控制的新阀门公司进行资产审核时，察觉资产价值虚高的问题，没有批准其投资奖励补助申请。汤建并不甘心，他让陆惟平出面交涉。2020年6月3日，营山县某阀门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变更为陆惟平，并就阀门及阀门配件生产项目重新签订《投资协议书》，汤建作为大股东在该协议书落款处故意署名为“汪建”，还故意将其身份证号码中的出生年份“1973”错写成“1972”，将身份证号码中最后一位数字“3”错写成“2”。 

　　2020年8月14日，汤建被怀化市公安机关抓获。

　　

　　2021年1月，湖南省通道县人民检察院以诈骗罪对汤建提起公诉（赵俊等人另案处理）。

　　一审法庭上，检察官指控称，汤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伪造的收据、买卖合同、贴标等方式，将国产设备冒牌为进口设备，虚高投资规模为1.2亿元，骗取政府政策性资金570万元，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构成诈骗罪，应以诈骗罪定罪处罚。

　　审理期间，法院委托湖南某评估公司对怀化某阀门公司位于通道县厂区内贴牌冒充进口机器设备及其他机器设备进行评估，结论为评估对象在评估基准日的市场价值为5891万余元。

　　2021年4月15日，通道县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汤建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并处罚金七十万元，并责令汤建退赔被害人通道县某园区570万元。扣押在案的路虎轿车由扣押机关依法处理。

　　汤建不服一审判决提出上诉。二审期间，汤建辩解称，其对伪造收据、买卖合同，给机器贴标不持异议，但该行为是受园区招商工作人员赵俊指使。

　　汤建的辩护人在二审法庭上提出，汤建在通道县有实质性的投资行为，所获取的70万元投资奖补是基于其有搬迁设备、投资入驻的行为而获得。500万元借款是双方达成合意的结果，汤建对于该借款是需要偿还的，不能推定其具有非法占有目的。

　　二审法院经审理认为，汤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在签订、履行合同过程中，利用伪造的收据、买卖合同、贴标等方式，将国产设备冒牌为进口设备、低劣设备包装成品牌设备，虚报投资规模，骗取政府政策性资金570万元，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构成合同诈骗罪。汤建到案后如实供述，可依法从轻处罚。

　　针对汤建及其辩护人提出的上诉理由及辩护意见，经查，汤建在不具备投资实力、不符合领取政府奖补及借款的条件下，采取伪造收据、买卖合同及贴标等方式，将国产设备冒牌为进口设备、低劣设备包装成品牌设备，虚报投资规模，骗取通道政府政策性资金570万元，至案发前无力归还；在将钱财挥霍一空且无任何资金实力支撑的背景下，又前往营山县与当地政府签订投资规模达7000万元以上的合作协议，并将园区阀门公司已在通道申报过的15台加工中心设备搬至营山向当地政府申请设备评估奖补，足以认定汤建对通道政府给予的70万元搬迁奖补和500万元贷款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其搬运过来的设备仅仅是其用来骗取政府钱财的工具，其行为符合合同诈骗罪的犯罪构成要件。至于汤建称其受赵俊指使而采取造假的辩解，并不影响其在本案中的定罪量刑。

　　二审法院另查明，汤建被扣押的路虎轿车，已在案发前过户到他人名下，2021年2月4日，该车被设立抵押登记，抵押权人为中国建设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台州路桥支行；2021年2月18日，该车又被设立抵押登记，抵押权人为台州路加担保有限公司，目前该两次抵押均未解除。因涉及第三人利益，不予理涉。

　　2021年10月29日，怀化市中级人民法院二审作出部分改判，汤建犯合同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并处罚金七十万元。退赔被害人通道县某投资公司570万元。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 责任编辑：崔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