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丈夫的“鳄鱼泪”

　　新婚一个月后，一场惨烈的车祸改变了这对小夫妻的命运。妻子惨死车内，口口声声“深爱妻子”的丈夫，却没流下一滴眼泪……

　　是飞来横祸还是另有阴谋？2021年10月底，随着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对此案作出终审判决，这场致命车祸最终真相大白。

　　

　　1992年3月出生的陈坚是甘肃省镇原县人，妻子孙小静也是甘肃人，两人是高中同学，都在西安做房地产销售工作。

　　恋爱长跑多年，陈坚和孙小静虽然感情不错，但两人的脾气有些暴躁，免不了吵吵闹闹。2018年，他们订婚了，之后因为陈坚的奶奶去世，按照老家习俗，婚礼不得不推迟三年再举办。

　　2019年11月的一天晚上，陈坚和孙小静又吵架了，原因是孙小静发现他给一个网络直播平台的女主播打赏了几千元钱。其实，陈坚迷上直播已经有一段日子了，经常给女主播打赏，孙小静多次劝说不成，两人隔三岔五为此事闹矛盾，甚至还动起了手，摔坏好几部手机。

　　这次吵得有点凶，孙小静心疼几千元钱，陈坚认为她多管闲事。两人扭打在一起，陈坚力气大，打伤了女友的腿。事情闹到派出所，民警还给孙小静爸爸打了电话，老孙想到两人毕竟算是夫妻了，以和为贵，就劝说女儿别再追究。

　　2020年1月28日，农历正月初四，陈坚开着新买的轿车，载着孙小静回老家走亲戚，可半路上又因为小事吵了起来。陈坚一气之下把车子开到了时速200公里，还放狠话：“我的车买了全险，就算发生事故，把你撞死也够赔！”

　　两人就像一对闹不散打不断的冤家，吵架是家常便饭，甜起来也是羡煞旁人，陈坚特地在汽车副驾驶座位前面贴着“小祖宗专用座位”。

　　2020年4月，他们领了结婚证，可刚领完证又闹起了矛盾，气头上的陈坚撕了结婚证。在家人的劝说下，这场风波才基本平息，一个月后，婚礼照常举行。

　　2020年6月27日下午，夫妻俩去西安沣河白沙滩景区玩。车子开到沣泾大道上林桥的桥洞，他们停下来休息。孙小静眯了一会儿，醒来看到陈坚还在玩手机，有些生气，认为他不思进取。

　　陈坚不听孙小静的劝说，觉得她太啰嗦。两人又发生冲突，孙小静气得下车离开，七八分钟后，陈坚发现妻子并没走远，在桥东侧的路边站着。

　　“上车呀，站着干嘛。”陈坚把车开过去，孙小静上了车，可两人又吵了起来，愈来愈激烈，又动起了手。陈坚气呼呼地下车，走到副驾驶位置，拉开车门，狠狠踹了孙小静两脚，还抢过她手中的不锈钢水杯，砸向她的头。

　　据案发后陈坚描述，当时自己的心态是觉得自己太窝囊了，不想活了，想把孙小静拉下车，自己去寻短见。可孙小静死活不肯下车，陈坚干脆继续往前开。

　　

　　这时，一辆红色大货车开过来，气急败坏的陈坚想往上撞，但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踩下刹车。大货车飞驰而过，陈坚突然又猛踩油门追赶上去，横在大货车面前，挡住去路。大货车司机不断按喇叭，他根本不理，继续和孙小静吵个没完。

　　大货车司机下车走过来，陈坚把头探出车窗，没好气地说：“我是碰瓷的。”大货车司机看到副驾驶座位上的孙小静，半躺着，哭得很伤心，忍不住劝说：“小兄弟，你是不是跟媳妇吵架了，别吵了，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半路冒出一个劝架的，陈坚更加烦躁了：“没事没事，你走吧。”说完，他发动车子，继续前行。一路上，他内心寻短见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既然孙小静不肯下车，他干脆豁出去了，把油门踩到底，哪里有空隙就往哪里钻，不计后果地向前冲。

　　车子开到西咸大厦门口的路与河堤路丁字口时，红灯亮了，陈坚突然往左猛打方向盘，车子撞到路边的大树后，直接冲进距离河岸约七八米的沣河中。

　　车子一开始还在水面上，后来慢慢往下沉，5秒钟后，陈坚从车里钻出来，从水面探出脑袋。岸边的人越围越多，他们给陈坚扔木棍和救生圈，可他不肯上来，喊着：“哪个师傅会游泳？救我媳妇，媳妇在车里，她不上来我也不活了。”

　　紧接着，消防、民警和城管等部门火速赶到现场。陈坚嘴里嚷着不肯上岸，但没多久，在路人的帮助下，很主动地上来了。奇怪的是，获救后的他并不关心河里的营救情况，而是独自坐在岸边发呆，神色凝重，似乎陷入了沉思。

　　事发河道水深4米多，水质浑浊，流向复杂，直到当晚10点左右，车子才被打捞上来，车头前保险杠脱落，发动机盖严重变形，前挡风玻璃和天窗破碎，车内气囊呈打开状，到处可见泥沙，一片狼藉。没了气息的孙小静仍旧坐在副驾驶座上，整个人被弹开的安全气囊挤压着。后经鉴定，她系溺水身亡。

　　看到妻子的遗体，陈坚虽然哭得很大声，却一滴眼泪也没有，表情并不是很痛苦。或许是父女连心，孙小静出事当晚8点多，父亲老孙一直给她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陈坚的电话也没人接。直到2020年6月28日凌晨3点多，老孙接到陈坚用其他号码打来的电话，匆匆忙忙说他们把车开到河里去了，老孙还想问什么，电话已经被掐断。

　　老孙琢磨着，女儿不会游泳，但既然是和女婿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危及生命的大事。第二天一早，他匆匆赶往西安，在陈坚的陪同下去了咸阳的一家医院，才知道女儿已经不在了。守着女儿冷冰冰的遗体，老人痛不欲生。随后，孙小静家的其他亲戚也陆续赶了过来。

　　这起恶性死亡交通事故，其中疑点重重，当地交警迅速展开调查，毫无疑问，陈坚是此案的关键人物。

　　面对警方的讯问，陈坚显得十分冷静，回答逻辑清晰，思维缜密，像是精心准备过的台词：“当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车在水里，我伸手乱摸，摸到了小静的手，想拉着她从窗户钻出去，可副驾驶的车窗是关着的，我怎么也打不开。我又去解小静的安全带，但摸不到她的安全带扣子，我实在憋得不行了，只好先从自己这边的窗户钻了出去。”

　　

　　对于车子坠入河里，陈坚始终一口咬定是一场意外，他承认自己当时的确有轻生的念头，车子越开越快。后来，他发现车速太快了，内心有些恐惧，再加上自己只想给妻子一个教训，并不想造成严重后果。他打算刹车，可因为当时是下雨天，他穿着皮鞋，油门踏板和刹车踏板上都有水，脚一滑，被卡在了两块板的缝隙里，无法动弹。

　　越是看似“天衣无缝”的解释，越让民警起疑心。根据监控，民警发现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口，案发一瞬间，孙小静那边的车窗分明是开着的，可陈坚说车窗是关着的，此外，监控中不难看到，陈坚的驾驶室车窗敞开，他没系安全带，这对于水里逃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便利条件。

　　是陈坚的记忆混乱，还是刻意回避真相？

　　另外，他开的这款轿车车型，系自动挡，油门踏板和刹车踏板之间的间隙比较大，案发一刻，陈坚的脚是否真的被卡住？

　　经权威专家鉴定，这辆轿车在离开地面前有明显加速，所有行为都属于陈坚有意识的自主操作。面对大量证据和警方的步步紧逼，陈坚的心理防线终于被突破，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就这样，陈坚为发泄自己情绪，将车故意高速驶入河中，致使孙小静溺水死亡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最无法接受这个残酷事实的，是双方家人，他们都倒吸一口冷气，本以为小两口只是吵吵闹闹，最多也就是动动手，没想到竟然会闹出人命。

　　2020年7月1日，陈坚因涉嫌犯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刑事拘留。痛苦过后，两家人只能选择理性面对。陈坚的家人自愿向孙小静家人赔偿4.2万元，并承担孙小静丧葬事宜的所有费用，孙小静的家人对陈坚的行为表示了谅解。

　　陕西省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陈坚在与妻子孙小静发生争执后，明知高速驾驶汽车驶向沣河可能会导致他人死亡的后果，却放任该结果的发生，其主观上具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故意，客观上造成了孙小静溺水死亡的严重后果，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32条规定，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故意杀人罪在主观上须有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故意，包括直接故意和间接故意。即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发生他人死亡的危害后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

　　2021年8月，陈坚因犯故意杀人罪，被法院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他不服判决，提出上诉。2021年10月底，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 责任编辑：刘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