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蜂杀人,谁来埋单?

   被动物伤害,责任谁担?如果动物为人饲养或者由人管理,则饲养者、管理者难逃其咎,可如果被野生动物伤害,没有饲养者,也没有管理者,是不是就该自认倒霉,还能不能归咎他人?


六旬农妇被马蜂蜇伤身亡

   2014年10月9日,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湖南省芷江县碧涌镇农妇刘克梅大清早就起了床,快六十岁的人了,辛苦一辈子,她还是闲不住。这不,一早起来,她就扛起锄头,到田地里忙活起来。
   芷江县地处雪峰山余脉,属于丘陵地带,刘克梅所在村庄山峦起伏,树木葱茏,她劳作的田地就位于山中。从山脚的家里到劳作的田地有一段距离,村民的习惯,早餐是比较晚的,临近9点,刘克梅才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用餐。回家的山路一年要走上几十回,哪里有一个弯哪里有一个坎,甚至于哪里有一块石头,她都一清二楚,闭着眼都能走回家。以往的经验,走在山路上,偶尔会碰上几只嗡嗡乱叫的马蜂,山上树木经常有马蜂筑巢,马蜂已经成为村民生活的一部分,讨人嫌的马蜂只要不去招惹它,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对此,刘克梅早已习以为常。本以为今天又是一次简单的往返,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刘克梅正走着,突然,前面山路拐弯处,有两个人慌慌张张地迎面跑来。他们是与刘克梅同组的何勇与陈辉,彼此都熟悉,可碰面了,俩人没打招呼,像有什么急事似的马上就跑开了。刘克梅很诧异,没有多想,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一阵奇怪的嗡嗡声传来,顺着声音望去,一群马蜂振动着翅膀扑了过来。“唉哟,我的妈呀!”刘克梅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本能地掉头就跑,然而,年近六旬的她又哪里跑得过嗡嗡扑过来的马蜂?很快马蜂就追上了她,她不停地挥舞双手使劲驱赶,可双拳难敌众蜂,马蜂围住她,对她裸露在外的部位一阵狂蜇。在疯狂的马蜂攻击下,刘克梅慢慢丧失了反击能力,没多久便倒地不起,马蜂才相继离去……
   刚才夺路而逃的何勇与陈辉并没有跑远,等马蜂飞走了,俩人才回到事故地,把受伤的刘克梅火速背下山,随后又拦车送到镇卫生院救治。
   将刘克梅蜇伤的马蜂,学名“湖蜂”,体大身长毒性也大,在遇到攻击或不友善干扰时,会群起攻击,可以致人出现过敏反应和毒性反应,严重者可导致死亡。刘克梅的过敏反应和毒性反应十分严重,医生全力救治终无力回天,当天中午,刘克梅身亡。
   刘克梅撒手人寰,闻讯赶来的丈夫和儿子惊闻噩耗,瘫倒在病床前,他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马蜂群起攻击刘克梅,伤势那么严重,究竟是为什么?”哭过之后,一个大大的问号在孙吉荣脑海中产生,作为农民,孙吉荣对马蜂的习性是知道的,不招它不惹它,马蜂不会随便攻击人,妻子对蚂蚁都避让三分,怎么会惹怒马蜂呢?如果不是妻子招惹马蜂,那谁会是“罪魁祸首”?孙吉荣要给妻子一个说法。“不能让母亲不明不白地死在马蜂之口。”刘克梅的儿子孙小军也是同样的意见。


谁惹怒了马蜂?

   马蜂疯狂蜇人,必定事出有因,是谁惹怒了马蜂?面对孙吉荣父子的询问,村民们七嘴八舌,条条线索汇集到一起,矛头直指何勇与陈辉。
   原来,这祸事竟然是何勇和陈辉闯下的。当天早晨,何勇也像刘克梅一样起了个大早,准备趁着凉爽砍几棵树。刘克梅的家在山脚,他的家在山坡,两人同在一组,相距不远。何勇屋后就是他家的自留山,他要砍的树木就在自留山上。砍树是个体力活儿,何勇一个人搞不定,为此,特意喊上了自己的妹夫陈辉帮忙。伴随着斧头的飞舞,一棵棵树被砍倒在山上,两人卖力地干着。树倒下的时候,树干枝桠与周围的树剐蹭碰撞,发出很大的声响,可这回,稀里哗啦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嗡嗡声,“有马蜂”,何勇和陈辉作出了判断。就在刚刚砍倒的这棵树上,有一个硕大的马蜂窝,树倒了,这个马蜂窝也掉到了地上。蜂巢受到破坏,马蜂岂肯善罢甘休?受惊的马蜂纷纷从巢中飞出,四处寻找着复仇对象。土生土长的何勇和陈辉知道马蜂的厉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两人撒腿就跑。
   倾巢而出的马蜂嗡嗡叫着四处乱撞,何勇和陈辉沿着山间小路狂奔,他们要在被马蜂追上前找到藏匿之所。迎面碰上收工回家的刘克梅时,两人已经脑袋里一片空白,也没有将马蜂袭击的险情告知,结果,他们俩倒是躲了起来逃过一劫,毫不知情的刘克梅却稀里糊涂步入险境,最终命丧蜂口。
   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孙吉荣愤怒了,他一把揪住何勇的衣服,抡起拳头要打,幸亏被在场的村民劝住,何勇才躲过皮肉之苦。肇事者是何勇和陈辉,陈辉是何勇请来帮工的,事情那就都得算在何勇身上,孙吉荣认定了何勇,何勇却不以为然。这马蜂又不是我的,野蜂杀人,只能自认倒霉,能怪我吗?可毕竟刘克梅尸骨未寒,孙吉荣父子气愤难当,这话他不敢说出口。何勇虽然没有争辩,却也没有同意孙吉荣父子的赔偿要求,人死不能复生,料理后事是当务之急,怎么办?吵吵嚷嚷中,孙吉荣父子和何勇、陈辉来到了镇司法所。司法所工作人员马上组织调解,并与村干部一起主持着就刘克梅后事等善后事宜达成一份协议:何勇一次性给付孙吉荣1.8万元作为操办丧事的费用,用其房产作为抵押,十日内付清。
   协议签订,孙吉荣料理了妻子的后事,然而,10天过去,何勇答应的1.8万元却迟迟没有支付。孙吉荣父子几次找何勇索讨,均无功而还,已平息的风波又生变数。


马蜂没有主人,责任谁来承担?

   且说何勇,事发当天在司法所工作人员主持下与孙吉荣达成赔偿协议,不过从内心来讲,他真不情愿给付这笔赔偿款。一来家贫,1.8万元对他而言不是小数目,二来他认为,未将险情告知刘克梅纵有不对,可也无需承担法律上的赔偿责任。因为这,没钱的何勇履行协议很不痛快,而遭遇丧妻之痛的孙吉荣,又岂会罢休?
    2014年11月,孙吉荣、孙小军父子一纸诉状将何勇告上法庭。两人诉称,何勇邀请陈辉帮忙砍树,在捣毁蜂巢、马蜂受惊、引发险情时,未进行有效处置并将险情及时告知路过危险路段的刘克梅,结果导致刘克梅毫无防范,身赴险境并遭马蜂蜇伤身亡。何勇的行为存在重大过错,导致了刘克梅死亡事件的发生,应当承担全部责任。据此,孙吉荣父子请求法院判令何勇赔偿丧葬费、死亡赔偿金等各项损失22万余元。
   马蜂伤人、杀人事件,时时见诸报端,可因马蜂伤人、杀人而闹上法庭的,并不多见。为何?皆因马蜂是野生的,没有饲养人,也没有管理人,受伤于马蜂,丧命于马蜂,除了自认倒霉,难有责任主体,谁该为这种危险负责呢?
   何勇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针对孙吉荣父子的起诉,他提出了自己的辩解意见。山上早就有马蜂,有马蜂就有危险,他和陈辉砍树无可厚非,没有任何不当,不能因为砍树破坏了蜂巢,便把马蜂伤人的账全算到他们身上。砍树是砍树,马蜂伤人是马蜂伤人,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同时,何勇表示,他和陈辉在碰到刘克梅时没有将马蜂袭人的消息及时告知,并不是他们有意致刘克梅于危险境地,而是当时的确情势紧急,属于两人考虑不周。因没有及时告知,结果酿成刘克梅被马蜂蜇伤身亡的悲剧,他们也很遗憾、很内疚,可这与承担赔偿责任是两回事。筑巢于他家自留山上的马蜂是野生的,野生马蜂伤人,从法律上讲,他们没有管理义务、没有赔偿责任。
   亲爱的读者:何勇的意见就是因为马蜂不是他养的,伤了人,也不该由他来赔偿。真的是这样吗?
   (答案在本期找) 
   (文中当事人系化名。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责任编辑:崔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