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与一生一世

  人生在不同的时期,会拥有不同的友谊。无论什么样的时期,友谊无疑都是珍贵的。有的友谊甚至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就穿过了茫茫的岁月,贯穿了人的一生……
  
  真是光阴似箭,仿佛一眨眼的工夫,都过去四十多个年头了。
  1972年至1973年,我在一家大型国企——北京电机厂,干了一年多的“农活儿”——“积肥”。
  当时,地处朝阳区东北部大山子的电机厂,为改善职工生活,养起了猪。由于我们大望京村与该厂相邻且结有“工农联盟”,就派一人到猪场,帮忙做些辅助工作,同时每天干些打扫卫生、为猪圈添补“垫脚”之类的杂活儿。该厂的回报,则是“二师兄们”所生产的有机肥料,无偿提供给村里的庄稼地“享用”。
  我有幸成为这个人——行动相对自由且不必再受冷言恶语及令我不寒而栗的太多白眼。更幸运的是,结识了当时在该厂食堂工作的马立国,他是六八届八中高中生,当上“工人阶级”已经三个春秋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立国和我均属“两极”——他父母是长征过的老红军,是高干,而我祖辈则是地主成分,是“革命对象”;他是工人,我是农民,那时工农差别犹如天壤云泥;他每月有固定的足够个人正常开支的收入,而我一年到头结算一次,不欠生产队就算烧高香了,兜里常常没有半拉钢镚儿;他眉清目秀,整个一白面书生,而我地地道道黑脸大汉,“面目可憎”;他衣着光鲜、整洁,我则落伍、破旧……
  但因为同样热爱文学,我俩成了朋友:互通有无,交换书刊,也交流读后心得;写作时切磋探讨,有时为一句诗行一个字眼争得面红耳赤;有时“同唱一首歌”,在报刊发表作品时署二人姓名;一同进城看画展、游公园、逛书店、拜师访友、参加文学活动,骑车来去,午餐则完全是他“买单”……
  那年我21岁,他长我两岁。四十多年过去了,尽管各自生活、身份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许多人和事与当年都不可同日而语,偶尔小酌便餐大多我“结账”,犹如“还债”;我依然痴迷文学,虽无建树仍不忘笔耕,而他早已“移情别恋”,是超级摄影“发烧友”,拍下不少好照片,早就加入了摄影家协会。我俩绝对是互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吧,且相隔距离不说十万八千里,也绝非近亲芳邻,但仍是棒打不散的“铁哥们儿”。
  我虽然并不欣赏他“老来贪杯”,絮絮叨叨,车轱辘话转个没完;也不宾服于他不乏坦诚,对我“豆腐块儿”大加讨伐,常常贬得一无是处。但我仍谦恭地倾听,努力从“胡言醉语”中汲取养分,供我受些启迪得到收益,使我们向半个世纪进军、平凡而又传奇的情谊与时俱进、锦上添花。
  人生中有几个四十多年?我庆幸,短短一年多的工厂生活,让我栽种下一棵友情常青树,收获了一生一世的真挚与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