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春天的职业教育》系列报道之一

读了职校,真的就没前途了吗?

  编者按
  职业教育既是国计也是民生,发展职业教育不仅事关新时代教育发展,更事关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全局。
  自1996年职业教育法开始施行到现在,从技校到职高,从中职到高职,我国已经初步建立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职业教育体系。来自国家统计局和教育部的数据显示,中国现有中等职业院校10340所,高等职业院校1423所,年均向社会输送1000万毕业生,年培训量达1.5亿人次左右,为提高中国制造和中国装备的市场竞争力输送源源不断的人才。然而,高级技工缺口仍高达2200万人,且该数据仍在不断扩大中。与此同时,社会上谈职教色变,部分家长不愿送孩子上职教院校,职教生低人一等,职教生地位低,待遇差等声音也不绝于耳。
  一边是国家发展迫切需要大批高素质应用技术人才,另一边却是社会上对职业教育存在广泛的歧视和偏见,如何改变“重普轻职”的现状,让职业教育更好服务国家发展需要,以技术进步推动制造业升级,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成为一道典型的中国式发展难题。
  2019年是职业教育改革元年。这一年,国务院颁布《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明确提出: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是两种不同的教育类型,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并写入2021年启动的职业教育法修订草案中。
  习近平总书记对职业教育工作的重要指示强调,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职业教育前途广阔、大有可为。要建设一批高水平职业院校和专业,推动职普融通,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加快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培养更多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能工巧匠、大国工匠。
  新时代为技术技能人才提供了更广阔的舞台,新时代赋予了职业教育新的使命和责任。期待职业教育法的修订能够早日完成,尽早破解职业教育发展中的短板和瓶颈,消除社会对职业教育的偏见,真正和普通教育平起平坐, 迎来属于它自己的春天!
  
  在我国,职业学校一直以来都是以接收被升学考试“淘汰学生”的身份存在。尽管职业教育的初衷是让受教育者直接针对职业需求,获得相应的技能、知识和职业道德,但由于当前社会对学历的崇尚,往往只有当升高中和本科有困难时,学生才会想到专科这个“plan B”。学生和家长经常忽视职校对受教育者职业技术培养的优势,很少主动选择读专科。
  今年3月,教育部发布了《教育部办公厅关于做好2021年中等职业学校招生工作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根据《通知》,我国今年将重点扩大中职招生比例,文件使用了“职普比例大体相当”的表述。此消息一出,激起千层浪,不少媒体对此进行了专门报道,甚至有人认为未来中考生依据中考成绩,一半将进入普通高中,另一半将被强制分流到职业学校接受专科教育。
  面对突如其来的职普分流,不少家长宁愿掏高额学费选择私立高中或者到国际学校就读,也不愿意孩子去上职校。令他们担忧的,除了学校风气氛围和教育资源的落差,更有未来进入社会求职可能遇到的歧视。那么职校到底值不值得读?有多少人是真正为了接受职业技能教育而主动选择了职业院校呢?读了职业院校,真的就等于失去了前途吗?
  带着这些疑惑,记者选择了教育资源较多的北京和教育大省山东,对这两个地区已经在职业院校就读的部分学生及家长进行了采访。
  
  在这里,他们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对于一些学生而言,进入职业教育并非他们的人生滑铁卢,相反,他们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闪光点和未来的发展方向。
  17岁的张磊出生在河北省承德市一个普通农村家庭,目前他就读于北京某商科职业院校的高星级酒店服务与管理专业。因为父母未在北京落户,当年中考分数512分的他在普通高中的大门前望而却步。
  “按说其实初二应该转回老家去,因为学习还算比较好,但当时生病,做了一个小手术,耽误了回去的时机。初三转过去真的太晚了,后来就只能上了职高。”张磊回忆道。
  因为家庭经济情况不是很稳定,张磊很早就开始勤工助学和利用假期兼职。“现在好多花销,比如饭钱都不用家长给了。我周六日会出去打工,当过服务员,在星巴克做过咖啡拉花之类的。保安其实也干过,反正做过的行业挺多的。”
  或许是这些经历让他更关注所学知识和技能的实用性以及与职业的联系,当被问到进入职业学校学习会不会觉得个人发展将受到影响时,他表示:“我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学到想要的技能和知识。我感觉我们和普通高中的学生没有任何区别,还可能比他们做得更好,因为我们是以实践为主。”
  他自豪地说:“蛋糕、西点、咖啡、西餐这些我都是能排到专业第一、第二的。我现在是班长,还加入了校学生会,我是全校唯一一个19级上来就挂了黄牌——就是部长,想借这个机会好好锻炼自己,以后出去工作的话,也让自己能有经验。”
  提及专业和兴趣,张磊认为未来的工作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兴趣点。他表示目前所学的酒店服务与管理专业就是他感兴趣的:“我比较喜欢制作咖啡、西餐和西点,以后应该会被分到高星级酒店,所以不愁工作的问题。”
  关于在职校学习的内容,张磊告诉记者:“新学期学习的理论知识比较多,比如咖啡的品鉴、咖啡豆的种类,还有调酒的种类、调酒的发源地之类的。之后就开始进行实操,例如英式调酒、花式调酒、咖啡拉花、手冲咖啡、虹吸咖啡。学校也有提供在外实践的机会,比如去高级酒店帮过宴,我们专业大师是侯德成老师。”
  “其实没上普通高中是一个遗憾,我想把本科学历拿下来。感觉自己是有这个能力的,考上本科之后就不会有遗憾了。”张磊在接受采访时已经通过了成人高考,他想通过提升学历——尽管不是全日制本科——来提高未来的薪资水平,更重要的是弥补自己没能上高中考大学的遗憾。
  尽管他们也通过职业教育在自己喜欢或擅长的领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但是却很大程度上需要个人的自律和努力,尤其是在学习氛围并不那么有利的情况下。山东女孩儿吕小冰就是其中一个。
  吕小冰是山东省某高职学院2018级数字媒体与艺术设计专业的毕业生,初看她的简历,颇有种“职校模范生”的感觉:山东省技术能手;拟授予全国技术能手;第46届世赛平面设计技术项目山东省选拔赛一等奖(第二名);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届职业技能大赛平面设计技术项目优胜奖(全国第四名);国家励志奖学金……这些优秀的奖项和成绩,除了因为专业是她感兴趣的艺术设计,加上学校给予了较好的职业技术教育,更主要是凭借了自己长期以来的自律和努力。
  “大部分同学比较懒散,我觉得他们可能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什么规划。有小部分同学认真听课了,不需要总是去催,人家就非常自觉地去学该学的东西,只不过比例挺少的,一个班四十个人的话,这样的同学可能就七八个左右。主要还是松散,不太有纪律性这样一个问题。”吕小冰告诉记者。
  但是当被问到是不是因为学校管理松散时,她却否定了:“以前我上的那所中职学校管理方面还是挺严格的,比如早上起来6点一定要准时到操场集合跑步,然后上课迟到早退老师也都会查。但如果说哪里‘放羊’,我觉得就是学习方面了,因为大家确实是可能去了专科以后会一起懒散。这方面老师也尽力了,有的老师想尽力去带动班级学习氛围,但就是带不动,然后时间长了可能就会觉得懒散什么的。不过生活管理方面真还挺合格的,包括宿管阿姨等管理人员都规定了很明确的宵禁时间,晚上禁止外出什么的,都还可以。”
  此外,关于在职业学校的授课情况和教学水平,吕小冰也谈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我遇到的老师都是比较认真负责的,会留作业,有的下节课也会让大家上(讲台)去做,然后一个个去点评。感觉他们确实想要我们去学更多知识,不会敷衍。”
  但是当吕小冰聊到自己中专期间报了预科班,记者问为什么她不在读完中专后直接考入本科,而选择了继续读大专?吕小冰坦言升本科的难度较大,自己基础不好,中专老师教授的通识课内容较浅,应对高考仅靠课堂上讲的内容是远远不够的。
  “教我们的东西还是感觉比较基础吧,要真是去考到能升本科的分数,他教不到那个水平的。”
  谈到未来的计划,吕小冰说:“我和身边的同学都是学设计的,但其实毕业之后真正去做设计的也就四五个左右,然后其他同学要么就是去干销售,要么就去做前台这些门槛比较低的职业。还是所学的东西,没有真正地用到职业上,他们不一定是喜欢这个专业,可能只是想去混一个毕业证。”不同于本科教育培养学生的综合素质,针对职业技能培训的专科教育如果其毕业生的就业方向与所学的专业并不一致,那么这样长达数年的专科学习从某种程度来说,其实是浪费光阴和教育资源。
  吕小冰透露自己前不久刚通过了专升本考试,打算以后有机会还要去读设计专业的研究生。但同时因为准备第一届职业技能大赛倾注了大量心血,认为未来留校任教,将自己熟悉的领域的这些技能和知识传授给后来的学生,也是不错的选择。
  
  “还没有破灭的学习梦想” 
  17岁的徐立恒是青岛一所旅游职业中专的学生,初次约定访谈时间的时候,徐立恒的母亲崔梦茹叮嘱记者,孩子暑假在做兼职,只有下午四点半到六点可以接受采访。访谈时,徐立恒告诉记者自己性格内向,平时成绩一般,因为中考前生过几场病影响了学习导致中考失利。谈及学科,他说自己挺喜欢学习,尤其历史和语文,日常主要是通过看电视剧、上网查资料和阅读相关书籍的方式。但同时,又坦言因为觉得成绩考不上高中而想要直接去工作,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拿到初中毕业证。最终,在母亲的开导下,他重拾希望进入了职业学校学习。
  整个聊天过程中,这个17岁男孩儿的回答显得拘谨,似乎竭力想要营造一个积极向上的“人设”,但内容却又前后矛盾,“漏洞百出”。采访快要结束的时候,一名中年男子粗暴地打断了记者和徐立恒的对话,让他赶紧到酒店去上班。事后,徐立恒偷偷发短信给记者,该男子是他的父亲,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母亲崔梦茹。
  第二天,当记者联系到崔梦茹,才“真相大白”。原来,反复被强调的兼职,并非是因为经济方面的原因,徐家日子虽不富贵,倒也吃穿不愁。一切皆因徐立恒的父母关系不好,且在教育理念上存在较大分歧。徐父是山东菏泽人,崔梦茹是山东滨州人,崔梦茹高中毕业后上了一所不甚理想的专科,一直耿耿于怀,想找一个“有文化的”另一半。徐父从南京一所二本大学毕业后来到滨州化工厂参加工作。两人经介绍相识结婚,婚后崔梦茹发现徐父暴躁固执,觉得性格不合,但又因顾念孩子而打消了离婚的念头。徐立恒一岁的时候,徐父考上了研究生,希望通过提升学历在事业上升职加薪,但由于“讲话难听”,一直未在工作中得到重用,虽然在青岛买了房子并定居,可生活水平并没有理想中那么好。蒙生怀才不遇之感后,徐父便觉得除非考上“985”和“211”,否则自己的儿子无论是什么学历对以后的工作影响并不大,在单位里很多年轻的专科生都和他“平起平坐”。
  据崔梦茹描述,徐父每年寒暑假都会把徐立恒放在老家交由叔叔照顾,理由是便于“锻炼身体”。因为“扁桃体过大”,徐立恒小小年纪就打呼声很大且经常感冒,上初中的时候,徐父数次提出做手术,崔梦茹却觉得孩子只是普通的免疫力差所以容易感冒,认为徐父“小题大做”。为了避免过早地在孩子身上动刀,崔梦茹顾不得再去抓学习。她每天一有时间就带着徐立恒出去锻炼,到现在徐立恒已经不怎么爱感冒了,“一年也就一两次”,睡觉时候呼吸也比以前顺畅了。
  一方面,徐父在徐立恒还小的时候,就因为作业没写完等事情,用打骂的方式教育孩子,导致他性格胆小内向,没有主见;另一方面,却又在自己怀才不遇后放弃了他的学习。因为近两年的疫情,本就觉得“学习不重要”身体才重要的徐父更是变本加厉。在娘家人的劝说下,崔梦茹认为儿子哪怕努力上个私立高中也好,可徐父却坚持假期不让他从老家回来补课。因为徐立恒性格内向,一放假就呆在屋里不出来,徐父觉得呆在老家有利于跑动,可以减少他感冒。但恰恰也因为远离了母亲的管教,徐立恒克制不了贪玩的心思,疏于学习,最终没有考上普通高中。
  谈到对未来的规划,徐立恒显得有些迷茫。他只是重复自己“惊喜”的心情,没想到还可以继续上学。或许在内心深处,放弃学习并不是他自己的想法,他说他有“学习梦”,“坚持到底是最好的”。可是学习什么,坚持什么,徐立恒却似乎并没有想明白。
  “其实我们孩子他也有自己的爱好。”崔梦茹说,“他乐感非常好,挺喜欢音乐的,爱拍小视频。中考之前他就跟我说:妈妈我想上艺校。我们这有一个电影学院,就相当于技校类型的。”可是因为报考艺校需要从小训练,拿奖项和证书,或者要学校开证明,不符合条件的徐立恒在音乐专业上也被拒之门外。
  此外,崔梦茹还想过让儿子去报考体育专项,原因是身高满足要求,且不要求以前学过。但因为性格内向的缘故,徐立恒并没有及时向老师领到报名表。“问了很多专业分还都挺高的,没有办法胡乱报了个旅游专业。”崔梦茹无奈地笑着说。
  一边是父亲“学历不重要”的强硬态度,一边是母亲为儿子升学挣扎的病急乱投医,放弃现在的旅游专科,真的能成为徐立恒口中“还没有破灭的学习梦想”吗?
  
  “不抛弃,不放弃”,职校学习一样能绽放光彩
  刘小蕾是北京财贸职业学院20级贯通项目基础教育阶段的一名女生。
  所谓“贯通”教育,是指根据2015年北京市政府《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实施意见》以及北京市教育委员会《关于开展高端技术技能人才贯通培养试验的通知》启动的“高端技术技能人才贯通培养试验项目”。该模式采取“2+3+2”学制,分为两年基础教育,三年专业教育和两年本科教育。
  刘小蕾的母亲张晓萍是一位教师,父亲是一名退伍军人,在央企工作。据张晓萍称,自己之所以选择这个职业,是因为弹性工作时间允许她请假接送孩子,因为孩子的父亲几乎从来不管孩子的生活和学习。
  “孩子现在压力很大,能做到现在这样她真的很优秀了,我和她爸爸正面临着法院……在打官司。”说至动情处,张晓萍的声音哽咽了。她和小蕾的父亲刘某是同乡,都是河南焦作人。2003年非典时期,身为军人的刘某接到命令来到北京支援,随后也因此留在了这里。后来因两地分居不便,张晓萍和小蕾也被接到北京生活,一家三口本该享受天伦之乐,但是平静的生活却一次次被打破。2010年前后,刘某从部队转业去了央企,或许是从那个时候起,夫妻二人的生活轨迹有了变化,三观差异也跟着变大。父母频繁争吵,婚姻一度濒临破裂,小蕾的学习变得无人问津。原本成绩不错的小蕾只能躲在漫画的世界里,逃避讨厌的吵架声。
  去年中考,小蕾考了500分,可以上高中,但也仅仅是“可以上”而已。张晓萍担心小蕾的成绩不能够应对高中三年的竞争,她建议女儿去读“贯通”项目。尽管是专科,但是比起单纯的文化课教育,更多的专业培养和音乐书画等技能训练,显然更适合想要报考幼师专业并且从小接受艺术培训的小蕾。
  张晓萍并不在意学历的虚名,她认为适合女儿的才是最好的。当被问到如何比较职业教育和普通高等教育时,她说:“什么都得平衡地发展,上高中有高中的出路,上职高也有职高的出路。职高学的是技术,孩子从学校出来以后能掌握一门技术。但是上高中即便考上了大学,也并不见得能找到一个好工作。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认识一位家长也是孩子上了职高,他很想让孩子再上个私立高中,觉得孩子最起码能参加高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我跟他说你硬让孩子上,一是他学习会吃力,二是在私立的高中他要是不努力,你能保证考上大学吗?还不如让他学一门技术,比如小姑娘学学服装设计,男孩子学学汽修、修理之类的挺好。出来以后最起码会一门手艺,否则高中混了三年,考不上大学以后,孩子们在社会上也是个混混儿。”
  张晓萍很满意女儿刘小蕾目前在职业学校的学习和生活状态:“这学校也挺好的,听孩子讲过,平常紧紧张张上课,语文数学英语一直也都学着。要说区别,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估计没有高中课那么难。孩子住校的时候早晨是6点多起床,然后有一个早操,出了早操以后就陆续地进班。早上7:40左右应该是晨读,然后跟咱们平常普通高中是一模一样的,晚上有晚自习。21:10下课后回宿舍,有专门的宿管阿姨,还有老师亲自点名,然后才能关灯休息。”
  除了基础的文化课,小蕾还要学一些和专业相关的课程,张晓萍告诉记者:“她还要上形体课、舞蹈、唱歌,还有美术课、书法课之类的。其实就上了这些,估计是他们这个专业(幼教)需要具备的知识和素质比较多,然后弄得孩子还挺紧张。还有外语课,是一个外教。我说你们这学校还有这种,她说对,我说那挺好的。”
  “你选择这个的话,在这所学校里你会更优秀,能表现或者发现自己的优点。不会像你刚上初一的时候,一开始考了最好的一个班,第17名,慢慢一步一步地走下来,到最后考的成绩很差。”张晓萍这样告诉女儿。
  通过采访,记者感觉到相较于普通专科的培养模式,“贯通”项目下的学生似乎综合素质相对较高,尤其是这一项目给了一些高考成绩“高不成低不就”的学生一个上好一点的大学的机会,很多学生因为家庭原因等客观因素导致成绩下滑,不得不选择职校。
  20级人力专业何谊的成长环境更令人唏嘘。这是一个特别懂事的孩子,记者因为工作缘故推迟了原本定在下午两点的采访,面对计划的打乱她没有半点不悦,面对记者的歉意,反而贴心地安慰说自己今天没有安排,在采访之后还很有礼貌地说“辛苦了”。很难想象,一个这样教养很好并且性格温暖的女孩子,竟然成长在一个单亲家庭。何谊的父亲是一名协警,平时工作很忙,日常生活起居都是由奶奶照顾。母亲在她一岁多的时候就离开了她和父亲,从此对他们的生活再无过问。
  所幸何谊的成绩并没有因为缺少父母的陪伴而落下太多,去年她通过招生计划了解到这个项目,早早已经有独立意识的她对自己的成绩有着清晰的认识:能上高中但是上重点高中比较困难有压力。调整好心态之后,她接受了职校的“贯通”教育模式,用她的话说:“比预期的要好。”她说在这里,自己除了可以更早地接触喜欢的人力资源专业,还能参加很多课外活动,并当上了学生会干部。这些在普通高中的培养模式下是很难有机会感受到的。
  对于学校的管理,何谊也给予了肯定。她告诉记者,以前在上“贯通”之前,是听亲戚朋友对职校有过负面评价,认为职校的管理和教学“很差”,会有“混混”在学校抽烟等等,劝她不要去。而提起专科,也是会多少让她觉得不那么自信。这一切在何谊花了一年时间去感受职校生活之后,已经逐渐消失了。学校不但给安排了班主任,也给每个班级配备了辅导员,包括宿管阿姨也很认真负责。虽然课业负担没有普通高中那么繁重,但是师资力量却并不含糊还很强,并且有更多的时间去参加社团活动,这一点很适合她。
  一位家长告诉记者,应当给那些考不上本科但是在专科也很优秀的孩子一个好的受教育的机会,像“贯通”教育这样。通过采访,记者的确感觉到相较于普通专科,“贯通”项目下的学生似乎综合素质都比较高,尤其是这一项目帮助了很多因为家庭原因等客观因素导致成绩下滑不得不选择职校的学生。
  但值得注意的是,在采访中,也有部分家长和学生借此项目来回避高考的压力,进入“贯通”教育仿佛就拿到了“免考金牌”,得到了一片“避压绿洲”。
  北京某高职17级贯通商学院的章嘉卉的父亲章茂林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得知“贯通”项目是因为朋友介绍,对自己而言,女儿上什么类型的学校学历不重要,只是希望她可以多在校园环境下呆几年,享有校园的保护。基于此,他觉得不用面对高考的压力,享受较为轻松的学习环境自然是很好的选择。章嘉卉则认为,“贯通”的专科只是一个桥梁,最终自己的目标还是本科学历,千军万马的高考“独木桥”不用过了,取而代之的是相对轻松的专科学习和丰富的社团活动,这才是选择这个项目的关键。目前,章嘉卉已经通过转段考试,明年将如期进入本科学习。
  无独有偶,在北京另一所商业职业技术学院,教育艺术系的赵雯雯也是看中了“贯通”项目的课业压力较小的特点,既不用参加高考,又可以相对轻松地拿到本科学历。
  西谚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无论是接受贯通教育还是普通专科,只要坚定理想,努力学习,职校生一样能够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占据着我国教育事业半壁江山的职业教育的发展关乎亿万少年的未来,更关乎国家发展的希望。除了国家在教育资源上的投入,学生、家长乃至整个社会是否也应当重新审视和定位职业教育,值得我们深思。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采访的学生和家长姓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