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

  第三回 别墅主人
  学院路是一条被绿树掩映的弯曲坡路,那栋别墅就在坡底。从院子里高出围墙的是一簇簇茂密的翠竹,那是田爽两口子最喜欢的植物。别墅的西墙外,是一条河渠,河渠里流淌着一汪碧绿碧绿的水。
  别墅大门的门楣上,悬挂着一盏德式门灯,光线昏暗,显得锈迹斑斑的铁门凝重不堪。
  开门的是个女的,田爽非常吃惊,这个自称房东太太的女人,年龄与林艳如相仿,长相与林艳如极其相似,特别是那双眼角上撇的丹凤眼,和林艳如几乎丝毫不差。
  田爽被请进客厅,迎面墙上那张巨幅油画让他一震。油画上是一派恬淡的田园风光,一株被以色列人称之为生命树的植物,闪闪发光。生命树周围麦浪滚滚,一条小路一直通向远处隐隐约约的山峦……
  田爽自诩是半个文化人,粗通书画作品。他见过不少客厅里的画作,山水、花鸟甚至还有老虎和奔马,可眼前这幅油画既陌生又震撼,能选此画迎宾,说明这家主人与常人确有不同。
  果然,房主是一个气质不凡之人。四十多岁,扎着一条过肩的马尾辫,身材魁梧却显得文质彬彬,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嘴唇和下巴棱角分明,酷似福尔摩斯。房主的嗓音如同金属的撞击,嗡嗡作响——如同影视剧里的画外音。
  房主陪田爽从一楼看到三楼,整个过程,女主人一言不发,端坐在二楼沙发上摆弄着扑克牌算卦。
  回到客厅,田爽又仔细看了一眼那幅油画,感觉依旧震撼,与众不同。房主自始至终没有过问田爽的身份,也没表示出任何焦虑、急躁的样子,他不像是出售,更像是捍卫,因为他一直在用他的眼神和语气,证明他是这座别墅不可替代的主人。
  田爽刚刚迈出客厅大门,女主人猛然从楼上连蹦带蹿地下到一楼,她的脸涨得通红,微挑的丹凤眼里似有一团烈火。她指着房主咬牙切齿地说:告诉你,王克云,你要是卖了这座房子,我就一把火,连房子带人全部烧了。
  紧接着,她把脸转向田爽:“你永远得不到这个房子,我会永远跟着你。”
  “怎么样,看好了吧?”郑钧主动给田爽开开车门,一副贱相,一脸招打的表情。
  田爽没有直接回答郑钧,他模仿女主人的语气和动作,把刚才突发的一幕演绎得惟妙惟肖……
  林艳如又睡了仨小时。
  已是晚上七点,西边的天空转了晴,所以夜空里透着红晕,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空气仿佛在燃烧。这种感觉,田爽想起了刚刚看过的一部美国电影《先知》。太阳大耀斑毁灭地球之前,曾经出现过那种幻觉。
  田爽试探着叫醒了林艳如,她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常态,只不过在那双微挑的丹凤眼中,还残存着一丝妖媚。
  “老公,吃饭吧,我很饿。”
  林艳如的声音很有磁性,歌唱得非常不错,只是从小到大也没有遇上能为她解囊的“伯乐”。她也常常为自己感到惋惜,要是年轻时能放得开,傍上个有经济实力的大款,她可能比时下的歌手都红。
  作为一个四十岁的女人,林艳如有“欲”,却无“果”,这让她时常感到沮丧。结婚十多年了,她跟田爽竟然怀不上一个孩子。几次问诊求医,结果都一样:责任不在田爽……
  对于田爽,林艳如又怨又歉,怨的是“上半夜守寡,下半夜守尸”,歉的是她至今也没能让田爽当上爸爸。田爽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而把她当成孩子,百般哄逗、千般呵护。这份淡定之情,林艳如足足感动了十年,直道他们搬进别墅之前……
  夫妻俩踩着厚厚的积雪,走进隔壁一家名曰香客的饭店。店里冷冷清清,就他们一桌客人。
  刚要点菜,吧台里看电视的中年妇女忽然喊了一声:张琳,是你吗?!
  田爽以为老板娘认错了人,没太在意。林艳如的反应很怪,她先是一愣,紧接着又是莞尔一笑,然后,干张着嘴,没说一句话。
  “老板,认错人了,我老婆不叫张琳。”
  “真是奇怪,简直太像了。张琳就住在我们隔壁的别墅,好长时间没见她来这吃饭了。”老板娘自言自语着,一脸的狐疑。
  林艳如一言不发,在菜单上不停地指指划划,只一分钟的时间,她就点了8个菜。田爽试图制止她,却遭到林艳如那神秘而鬼魅的眼神,田爽又想起了九尾狐狸。
  点好的菜很快就摆满了餐桌,林艳如头也不抬,只顾独自对付着盘中之物。她的吃法用吞噬形容毫不为过,一条三四两重的黄花鱼,被她整条吞下,只几秒钟,一具完整的鱼骨便从她嘴里吐到盘中,不留丁点鱼肉。半个小时的时间,林艳如连菜带汤,造空了六个菜盘。
  一顿丰盛的晚餐,田爽只夹了几筷子葱爆羊肉。林艳如如狼似虎的吃相,吃得他目瞪口呆、惊悚异常。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场面,如梦如幻。
  买了单,田爽夫妇在老板娘惊诧的目光中离开了饭馆。
  积雪在田爽的脚下咯吱作响,田爽注意到林艳如身轻似燕,像猫一样踮着碎步,双脚落在地上竟然悄无声息。
  回到别墅,贝贝叫了,声音很特别,这货想必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可能是饿了吧,田爽想。他后悔没有把林艳如吃剩的鱼骨头和那两个盘底打包回来,这也不能怨他,以往都是林艳如照顾贝贝的寝食。
  此时,林艳如哈欠连天,眼色蒙,丝毫没有关心贝贝的感觉。田爽诧异之极,贝贝见到林艳如,不仅没有了以往的亲热,甚至还时时表现出一些畏惧,一只前爪半悬,头颅昂起,整体呈雕塑状,这是贝贝独自跟到别墅后,每次见到林艳如的经典动作。
  “老公,很困,先睡了。”林艳如一步两阶地上了二楼。
  自打住进别墅开始,林艳如一改絮絮叨叨的说话风格,全是两三个字的短句,干净得绝无废话。
  田爽脱去皮衣,重重地倒进沙发。贝贝可怜巴巴地依偎在脚下,摇着尾巴,两眼满怀期待地望着他,故意把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弄得巨响。
  其实,田爽也饿了,贝贝整出的咕噜声加剧了想吃的欲望,这种欲望也使他联想起林艳如许多匪夷所思的变故,特别是酒店老板娘那张惊惶失措的表情。田爽突然回想起,他与别墅原来的女主人有过一面之缘,天哪——她和林艳如简直就是一对孪生姊妹。
  田爽打了个激灵。曾经有个风水大师说过,夫妻是前世结下的缘分,可能是情缘也可能是孽缘,所以在今生结婚之后,有的是来还债的,有的是来索命的,这就是两口子之间所经历的卿卿我我、甜甜蜜蜜以及争争吵吵、打打杀杀……
  田爽穿上皮衣,抱起咕噜声超标的贝贝,又一次走进了香客饭店。
  老板娘看见他,很是不解。
  “怎么又回来了?”
  “刚才是喂人,这次是喂猫。”
  老板娘笑了,亲自给田爽添了一杯热茶。
  田爽点了三个菜,两荤一素,还要了一瓶二两装的三鞭酒。老板娘吩咐服务员,拼了一大碗没来得及倒掉的剩菜,端给了贝贝。这货毫不客气,旁若无人地狼吞虎咽起来。
  “老板,刚才见到我老婆,为何那么慌张?”
  “你老婆长得太像张琳了,虽说我和张琳只是邻居,可她对我一直很好。经常到店里吃饭不说,还经常给我一些日常用品,总是多付一些饭钱给我。”
  “即使是这样,也没必要如此慌张。”
  “因为,三个月前,张琳死了,在别墅里吊死的。”
  田爽顿觉眼前一片金星银星在飞舞——老婆,我们发财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