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

  第二回 猎物出现
  郑钧是市中区法院执行局副局长,与田爽相识五六年。刚开始交往,俩人基本是君子,客客气气、恭恭敬敬、若即若离;只因都喜欢乒乓球,于是乎越走越近,近得骂骂咧咧、吃吃喝喝、如影随行,成了哥们儿。
  郑钧有一个让田爽非常头痛的爱好——收藏。小到邮票烟盒,大到奇石玉器,只要有点收藏价值,郑钧来者不拒。只是郑钧的收藏成本约等于零,除了其他朋友之外,田爽也是他玩收藏的“钱包”,只要郑钧对他说哪块石头不错、哪套邮票不赖,田爽立马就甩出几张粉色大钞。
  凭什么?就凭田爽是律师,郑钧是法官;就凭以前田爽代理的案子都操纵在郑钧手里。田爽吹破天也白搭,而郑钧只在轻拈之间,就可决定当事人的命运。由于成了哥们儿,郑钧调到执行局之后,好似田爽的一棵摇钱树,很多能顺利执行的案子都介绍给了田爽。
  是哥们儿不假,但田爽心里明白得很,郑钧的胃口很大,他俩的关系决不会只停留在收藏和吃喝上。那些仅供满足猎奇欲的小玩意儿,能花几个钱?大的买不起,真的又很难“淘”。现如今办事都很直接,什么也比不上花花现钞来得实际,吃请和请吃已经成了负担,郑钧和田爽当然也不例外。郑钧在酒桌上表现出的清心寡欲,绝对不是他的本色演出,他更像一只蛰伏待机的狼,静静等待着无与伦比的猎物。
  郑钧的电话一反常态,还主动请他吃饭,田爽立时明白,这孙子期待已久的猎物出现了。
  田爽把车停在离法院300米远的路边。一个穿深色雨衣的人匆匆而至,虽看不清来者的脸,但从走路的姿势和脚上那双华伦天奴判断,田爽知道这肯定是郑钧,那华伦天奴是他送给郑钧的,正宗的意大利货。
  “打扮得像个刺客。”田爽戏谑道。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像他妈的水貂。”郑钧回敬着。
  “我是水貂他妈。去哪儿吃饭,郑刺客?”田爽问。
  “还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我们先去一个地方,你往学院路开。”郑钧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抽了一张递给田爽——是一份房产证的复印件,房产在学院路99号,一栋350平米的别墅。
  “郑钧,你什么意思?考验我的定力?这别墅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不然我请你吃个鸟饭。”
  “我最近心脏不好,别吓着我哈。”
  “别废话了。你听着,我们这就去别墅,我不方便出面,你化装成买房的人进去。好了,你把车停下,我来开。这是所有涉及那栋别墅的文件,好好学习学习吧。”
  换到副驾驶,田爽细细地翻看着每一份文件,很快他就知道了郑钧的心思。
  别墅的房主以别墅做抵押,连本带息借款800万元,到期没有还款,出借人起诉,法院判决立即还款,此案已进入执行程序,而且主审法官和执行法官都是郑钧。
  别墅所在的位置,是这座城市里仅有的四处风貌保护区中的云山保护区,别墅本身就是一座70年之久的历史建筑。
  “郑大法官,你不会想收藏这栋别墅吧?”
  郑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从牙缝挤出一个字——是!
  “800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你哪来那么多钱?况且,那栋别墅至少在1500万以上。”
  “别装逼了,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弄钱,你可别告诉我找错人了啊。”
  “郑钧,你还真是找错人了。我确实没办法。”
  “要是花800万操作在你的名下,怎么样?”
  “你做梦吧?怎么操作?再说了,操作在我的名下,你有什么好处?”
  “你给我四百万。我不逼你,你可以分批给。”
  “你让我想想。”田爽点了一支烟。
  “我知道你肯定有弄钱的办法。只要你说行,评估拍卖的那些事我就全部包圆儿了。大概不用1200万,你就可以入住了,要是转手卖了,你这只水貂可就发达了。”郑钧把车停在了路边,也点了一支烟,慢慢地吐着缭绕的烟雾。
  田爽干了十多年的律师,按照正常的收入,可以过上比一般工薪阶层更加小康的日子,购买别墅类的豪宅那可真是痴心妄想。然而,五年前的一桩很特别的律师业务,却使他有足够的现金买下这栋别墅。这笔巨款只有他自己和那个已经死于非命的香港人知道。
  大概这桩业务就是俗语所说的,田爽交了“狗屎运”。那个香港人与内地一家公司发生一桩交易,买卖额很大,双方互不信任,就选择田爽作为中间人,香港人的1500万打在田爽个人账户,只待内地客户的货物发出之后,货款再由田爽支付。至于香港人如何找到田爽作见证律师,一直是个谜。
  为了这桩业务,田爽特意开了一个账户,1500万也随即到账。交易双方签了合同,只待田爽加盖律所的公章就可生效,所有的合同手续都临时存放在田爽的包里。
  第二天一早,田爽去省城高院开庭,晚上八点才回到家里。
  第三天早上九点,田爽先去了香港人住的酒店,想先谈谈交易细节再去律所盖章,关键是他的律师佣金数额还没确定。
  酒店院子里停着两辆警车,还有一辆救护车,三辆车同时闪着警灯。刚到酒店门口,田爽被保安拦住了。几个人抬着一具白布遮盖的尸体穿堂而过,刚出酒店,一阵风吹起了遮尸布,露出一张惨白的死人脸。
  田爽大惊失色,没错,就是那个香港人。
  尸体被抬上救护车,两辆警车也随即离开了酒店。
  与保安的简单交谈,田爽大概知道了一些情况。原来这香港人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毒贩,因为特立独行,他惹上了黑白两道的追捕和追杀。
  田爽立刻想到了交易合同的对方。他按合同上留下的公司名称,查遍了市内所有的工商局,根本就没有这家公司的登记。随着香港人的死亡,交易对方也“人间蒸发”,只留下了那笔巨款。
  田爽曾想报案,可又讨厌警方对他无休无止的调查,关键是那笔巨款的诱惑实在太大。可这毕竟是不义之财,很难说哪天他自己也招来横祸。所以,四年了,他没向任何人提及此事,1500万,像一棵长满毒刺的金树,他不敢拔掉一枝一叶。
  田爽向来就不吃“素食”,他何尝不想一口吃掉郑钧说的那块肥肉,不过郑钧的这块肥肉毒性更大,稍有不慎,就会有牢狱之灾。
  “兄弟,我都不怕,你还担心什么。”田爽明白,郑钧的承诺与其说是定心丸,其实更像伟哥,肉搏时爽快如仙,下马后瘫软如泥。
  雨越下越大,雨水敲打车窗的声音,田爽想起了一首歌《被遗忘的时光》,蔡琴唱的——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这是林艳如最喜欢的歌曲。田爽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幻觉,林艳如穿着白色纱裙,站在别墅的落地窗前,轻轻哼唱着蔡琴的歌,雨水不停敲打着玻璃,伴着那蔡琴般的歌音……
  四年了,那1500万依旧完好无损地趴在银行里,就算是借用一下也无妨,如果有人索债,可以立即卖掉那别墅,只要那别墅有利可图。而且,出了事也是郑钧这孙子先兜。
  田爽把一半没抽完的香烟,狠狠地扔向窗外,语气非常坚定:“走吧老郑,去看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