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内的年味

   大年夜上午,天目湖地区检察院驻常州监狱检察室主任潘峰按约定在竹箦镇车站接我。“这是你第几次大年夜不在家了?”上车后我问。“没数了,反正在家过大年夜数得清那几次,习惯了,呵呵!” 潘峰在这里坚守了20年。检察室对常州监狱所属40多个监区履行法律监督职能,所有节假日都要在各监区巡回视察。 
   他说明天大年初一是王平值班。30年前王平与我同一天考入检察院。20年也好,30年也罢,弹指一挥间,那份热忱执著依然不改,职业的崇高感责任感使然。别以为我是说大话官话,这是真话心里话。


年味浓郁 一片祥和

   大年夜的阳光格外灿烂,在常州监狱女子分监狱大门口发了条微信:一咬牙,撇下一家人,来到这与世隔绝的地儿过大年。马上就交出手机走进铁门,与常年坚守在此的女干警,与我的《女检察官手记》中的原型人物,一起感受法律的温度,一起迎接农历新年的钟声!
女子分监狱在北依茅山、南临濑水的竹箦镇西的丫髻山脚下。远远望去,丫髻山最高峰宛如少女的发髻,女子分监狱安顿在此,似乎更有用意。听着最后一道铁门“咔嚓”一声关闭,便进入女服刑人员的活动区。
   只见五六十个女性服刑人员列队走向浴室,每人右手提个红色塑料桶,装换洗衣服及洗漱用品,圆圆的犹如一长串红灯笼,透着祥和与喜庆,她们将清清爽爽过上大年。
   车间大门口悬挂着大红灯笼,大玻璃门上张贴着五彩年画,车间里空无一人,缝纫机的主人们从小年夜开始放假,5天不用干活。
   伙房是最忙的地方,要给1000多名姐妹们捯饬五道大菜:五香牛肉、黄豆红烧鱼、骨头炖莲藕、韭菜炒鸡蛋、什锦如意菜。进入炊事班的十来名服刑人员服刑时间在1年以上,是各方面表现较好、积分较高的。埋头切牛肉的中年女犯张某说在炊事班学了很多烹饪手艺,牛肉自己卤的,早餐的包子、蛋糕、面包也都自己做。“我还有余刑1年多,回家这些手艺都用得上,年后丈夫会来看我,女儿14岁了……”说着,她扬起红润的脸颊笑了。我顺手拈了一小块牛肉尝尝,味道好极了,不比裕芳斋、口福记的卤菜逊色。
   女干警小葛抄起足有一人高的大铁铲踮起脚尖翻炒大号铁锅里的骨头炖莲藕。作为当天伙房带班干警,她不时查看饭菜烹制进度,还不时亲自操刀。她刚新婚两个多月,问她新婚第一个大年夜就不跟新郎官在一起,什么感受?她俏皮地一咧嘴:“他就在我身边呀,也在执勤呢,等于陪着我了呗,我也在陪着他!”她的丈夫是男子分监狱的一名警察,也在岗位上。
  

“我是三代”“我是二代”  

   有着模特身材的女干警小孙是“80后”,工作10年了,除在机关那年及生孩子那次在家过年外,其余大年三十都在监区执勤。她说爱人也干这行,今天也值班,孩子丢给老人,我是“三代”,不在家过年,全家都习以为常了。
   在这里,经常听到“我是二代”“我是三代”这样的词语,是说一家两代人或三代人都在这个方圆70华里的常州监狱工作,这被称为“献了青春献子孙!”
   女子分监狱监区管理办主任谭兰萍说她是“二代”,5岁跟父母到这里,父母干了一辈子监狱警察。当年她高考报考的就是监管专业,毕业后就来到自己成长的地方工作,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充满感情。每到春节她就会想起父亲,2006年春节她在执勤,那年下了场罕见大雪,父亲帮她接孩子时不慎滑倒摔伤,她赶到医院父亲已不能说话,一滴泪水从眼角落下,万般牵挂。“一周后,父亲就走了,他刚退休没享福,就……”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分管女子分监狱的副监狱长毛勤华告诉我,这里6个监区一共约有170名干警,其中95%是女干警,已婚的女干警中有40多人的丈夫也在常州监狱工作,春节夫妻都执勤的很多。“80后”“90后”占全体干警的85%,且大多是独生子女,最小的生于1994年,才21岁。爸妈膝下的娇娇女到了岗位上,就一身警服,长发利索地盘扎脑后,手持对讲机,飒爽英姿。这个时候,她们的字典里,没有“撒娇”“任性”“时尚”,甚至没有“性别”这些字眼儿。
  

家的感觉 其乐融融

   我被安排在26监区采访。这个监区有18个号房,每个都有柔美雅号:1号烟雨阁,5号落月轩,7号逐梦居,10号重生阁……女人是水做的,良善柔情,宽容坚韧。如果这些都有了,或许与高墙电网能擦肩而过,监狱,毕竟不是好玩的地方。 
   服刑人员洗完澡后就到了最有年味的环节:包饺子!长桌子摆满饺子馅、面团,大家围着桌子干了起来,擀面杖不够就用可乐罐替代。张教导员带领女干警也加入其中,女人话多,手不闲嘴不停,俨然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问起一名年轻服刑人员:“不能回家团圆,难受吗?想家吗?”她点点头:“想,当然想,但是这么热闹温馨,就不难受了,挺好的。”
   带来我的三部书籍《女检察官手记》送给我笔下的姐妹们,扉页写上祝福:什么时候重新开始都不晚,跌倒了爬起来,走出去,前面就是一片蓝天!还带了一些贺年卡,被她们一抢而空,一个个忙不迭埋头写起贺年卡,所有的思念和忏悔都摁进小小的贺卡。
   年夜饭后春晚开场了,于魁智的京腔反串《奔跑》唱醉了这些不能回家的女人,全场哼唱一片,此起彼伏,歌声中荡漾着洗心革面、凤凰涅槃的期盼:“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歌词都唱得一字不差,我就纳闷儿了,难不成她们都跟于魁智一起参加了春晚排练?一打听才知道,每个监区都有一首励志歌,26监区的就是《奔跑》,巧了。监区还为服刑人员准备了16个品种的零食,虽说总量不能“尽吃”,但浓浓年味不就像在家里吗?
   在监区警务室分别会见了我的《女检察官手记》中的人物章缨、芮雪,她俩因贪污罪年前刚投监服刑,见到我都喜出望外,热泪盈眶:没想到大年夜能在这里再见到您,就像见到妈妈一样,一定记住您的话,努力改造,争取减刑!
  

飒爽领头羊 暖心好大姐

   毛勤华分管女子分监狱5年了,带出了一支风清气正、团结向上的队伍。春节,是服刑人员情绪波动的特殊时段,执勤压力比平时更大,千头万绪。她没时间逛商场,就让女儿买来了德芙巧克力,大年夜送到每一个执勤的干警手中:“姑娘们辛苦了,谢谢你们!”
   一轮火红的朝阳爬上丫髻山峰,映红了山坡和灌木林,红得喜气热烈,新年第一天的好兆头。监狱大门口,三名“90后”女干警迎面走来,异口同声祝福她们的头儿:“毛监,新年快乐!”毛勤华笑吟吟挥挥手:“祝福你们新年找到一个好郎君!我已经与机关那头联系了,今年搞点联谊活动,充分调动身边资源,加油,姑娘们!”“90后”们挥舞粉拳:“加油!加油!”监狱大门口有人给21岁的小徐送来粉红玫瑰,她腼腆地说:还不能算是对象,是个爱慕者吧!
   退居二线的张玉玲大姐是这里年龄最大的,今年5月就要办退休了,领导说就别值班了。她说没事,再值最后一个春节吧!
   春节三天监区活动安排得满满当当,联欢演出,运动会,看电影……一派祥和喜庆的背后是女干警们的忘我坚守,为她们点赞!
   常州监狱是江苏省最大的监狱,常年关押约8000名服刑人员。春节,有数百名干警坚守在此,他们身后是数百个不能团圆的家庭,向干警及他们的家人致敬!
   (文中涉案人物均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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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