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涉毒罪犯的狱内忏悔

  坐落在紫金山脚下的江南某监狱,经历了几场绵绵的细雨后,褪去了雾霾。一丝丝凉爽的风吹出的惬意,让每一个踏实求改的囚子充满对新生的渴望。
  在监狱新犯监区,笔者见到了李昌。尽管他一身囚服,却掩饰不了多年浸润的特有的军人气质,谈吐也显得有条有理,丝毫看不出有毒贩的影子折射。采访中,他对部队生活的怀念、对曾经贩毒生涯的悔恨和对家人的愧疚溢于言表。


出生贫苦,努力拼搏圆了军人梦

  李昌,1985年出生于江苏省射阳县。父母都是农民。他们起早贪黑在田间劳作,靠农作物的收成,供李昌兄妹俩读书。当地人都说:“农民的孩子,今后要想有出息,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当兵,一条是上大学。”为此,李昌上中学时,父母为了儿子今后能考上大学,找朋友托关系,把他送入镇上最好的中学读书。因为家里经济实在困难,无法维持兄妹俩一起上学,硬是让妹妹辍学在家帮忙干农活儿。李昌也很懂事,小小年纪便懂得父母养育之苦,面对家中贫苦的生活,打小就立志要好好读书,希望能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能让父母和妹妹过上好日子。
  在镇重点中学,他废寝忘食、刻苦学习。可即使学习再苦,他也经常抽出时间帮助父母和妹妹干活儿,特别是暑假农忙时节。李昌的学习成绩一直在学校拔尖,村里人都夸他父母好福气,李家父母自然也引以为豪。
  在农村,解放军的形象在孩子们心目中无比高大。李昌从小就有穿上真军装,扛起真枪炮,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的梦想。
  高三那一年,他在报考志愿时,征得父母同意,报考了某海军指挥学院。
  2004年7月,正在田间和父母干农活儿的李昌,收到了某军校的录取通知书。整个村子为之轰动了,李昌成为村子里有史以来第一个考上军校的人,村里还专门为他摆了一桌酒席表示祝贺。父母在酒席上,激动不已,热泪盈眶,多年的辛苦劳作、辛勤付出,终于有了坚实的回报。妹妹用她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压岁钱,为他买了一块手表。
  李昌穿上那身军装的时候,感到无比自豪。他想,一定要加倍努力,为国家,也为了父母争光。
  军校的四年生活,让身陷囹圄的李昌至今仍深深地怀念着。训练场上,他以严格的军纪要求自己,规范自身的言行,顺利地完成了从一名学生向战士的转变。生活上,他考虑到家中父母负担比较重,从未向家中要过一分钱,仅以微薄的津贴和在校园里打工挣钱,作为日常生活的费用。学习上,他保持了一贯的刻苦学习的劲头,凭着一股韧劲,积极钻研专业理论知识,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大学的毕业论文被评为优秀论文。
  最终,李昌以优秀的成绩完成了学业,来到青岛某海军部队,正式成为军舰上的士兵。凭借多年来养成的刻苦学习、刻苦钻研的好习惯,在军舰上工作的时间里,受到了领导的欣赏,不久就被部队提干,成为一名排长。
  事业上顺风顺水的李昌,在爱情上也喜获丰收。他的妻子是他高中时候的同学,两人在读书的时候就彼此产生了好感,一直保持着纯洁的感情,相互鼓励,并且约定等大学毕业、工作稳定了就结婚。2009年,两个倾慕已久的人,终于接受家人、战友和朋友的祝福,携手踏上了红地毯,并在青岛安了家。


难抵诱惑,虚荣贪婪走上贩毒路

  之后,回盐城老家探亲的时候,恰逢高中同学聚会,他便携妻子一同参加。
  有一个同学是开着奔驰车去的,在宴会上,那个同学讲起了他的发家史。在过去几年中,他如何从做小本生意到做跨国贸易,如今积累了亿万家资。同学的叙述,引起李昌的心中微微震动。作为家中的长子,李昌深深知道,父母都已年迈,为了维持家中生计,仍然在农村种地。自己虽然是海军军官,但那点工资只能维持基本家用。想让父母和妹妹过上好日子,自己辛苦了这么多年,根本没能做到。凭着自己在部队那点收入,要实现这样的目标,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李昌自此焦虑不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本来我觉得我应该很幸福了,但跟我的很多同学比,我觉得实在有点惭愧,现在是市场经济,关系社会,没有钱,寸步难行。”李昌谈起自己原先的家庭状况很有感概,“我的妹妹因为要供我上学,中学时就辍学在家帮父母做农活。因为没有什么文化,只能嫁给邻村同样没有文化的男人,一生与种地为伴了。我真的太对不起她了。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为了自己的一点愧疚及虚荣心,失去我所有的亲情、爱情和荣誉。”
  自从那场聚会后,那个风光无限、家资亿万的同学讲的话一直在李昌的脑海里回荡,如何摆脱家里的贫困境地,成了他心中最大的隐痛。
  李昌所在的军舰要经常到广西北海湾执行驻训任务,每次驻训约半个月左右。
  2009年年底,李昌又随舰执行任务。有一天,轮到他休息,他便上岸到小商品市场去转一转,正在转的时候,身旁一位年轻女子上前主动搭讪。
  “大哥,是来北海旅游吗?需要我带你到处逛一逛吗?” 
  李昌扭头一看,是一个长得非常精致的女孩儿,看起来没有恶意。或是姑娘对当地熟悉,想带人旅游,挣点导游费。
  李昌心想,反正还有两天休息时间,自己在部队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好好出去玩一玩,何不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北海这座城市。于是,他便答应跟那个姑娘到处去转转。
  事后,李昌才知道,这个姑娘是为一个贩毒团伙服务的,以导游为幌子,在街上寻找可以为他们运输贩卖毒品的对象。
  姑娘向李昌要了200元导游费,然后带着他在市区几个景点转了一圈。一路上,姑娘说她在北海上大学,因为家里贫困,不想再向家里人要生活费,每逢周末,她便到市里寻找需要导游的外地人,这样能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李昌见她说得诚恳,便深信不疑。在俩人聊天过程中,李昌得知姑娘名叫张晓玉,姑娘得知李昌是一名海军军官,而且是在青岛工作,便开口请李昌帮忙带些东西到青岛给她一个表哥。李昌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在他要离开北海前,张晓玉交给他一个黑皮箱,嘱咐他一定要亲手交给她的表哥,同时,留下了她表哥的姓名和手机号码。李昌回青岛后,就把张晓玉给他的皮箱转给了她表哥。
  以后,每次他到北海执行任务,张晓玉都会请李昌带东西给她表哥。前两次,张晓玉要给李昌500元钱,以表示感谢,他都婉言谢绝了,直到第三次,张晓玉一下子给了李昌5万元钱,并说请他带给她表哥的东西特别重要,一定请他将钱收下。这时,李昌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什么东西能有这么高的运费?在李昌再三盘问下,张晓玉终于讲出了实情,每次请他带出去的是冰毒。
  听了张晓玉的话,李昌突然感觉头晕目眩,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犯罪了,他实际上在为一个贩毒组织运输毒品。看着眼前的5万元钱,想想自己的军人身份,李昌内心激烈斗争,是向组织反映揭发这个贩毒团伙,还是继续为他们做事。此时,李昌脑海里浮现出父母和妹妹在田间辛苦劳作的场景,妻子在职场苦苦打拼,却收入微薄,虽然没有对他有任何怨言,可生活的压力、双方父母家里的贫苦状况,一直让妻子苦不堪言。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李昌决定干下去。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李昌妥协了,失去了应有的理智和谨慎,抱着侥幸的心理,沦为贩毒团伙的成员。


毒门似海,侥幸贩毒终究落法网

  在以后的近两年时间里,李昌从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肆无忌惮,他似乎品尝到了贩毒生涯给他带来的富足生活和风光无限。他再也不用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父母和妹妹及妻子也过上了好的生活。
  “如果仅仅是帮助运输毒品,收点运输费,而不是直接参与贩卖毒品,我不会被判得这么重。”李昌懊恼地说。
  张晓玉的“表哥”原本是张晓玉在青岛的贩毒下线,在李昌的苦苦相求下,看在李昌帮助运输毒品很负责、很卖力的表现上,张晓玉便把“表哥”介绍给了李昌,“表哥”便成了李昌的下线。从此,李昌便从张晓玉手中买冰毒,然后把冰毒直接卖给“表哥”。
  从运输毒品到贩卖毒品,李昌获得的收益更加丰厚。他用贩毒得到的钱帮父母盖起了二层小洋楼,帮妹夫买了一辆轿车。而李昌也从此一发不可收。
  不久,李昌的很多不正常行为引起了部队领导的重视,他家的富足生活也引发了家乡人的不少非议。部队开始对李昌进行调查。经调查,李昌经常在部队到北海湾驻训期间跟一神秘女子会面,而且回青岛后,还经常请假到市里几天不知去向。于是,部队决定对李昌进行隔离审查。
  在李昌隔离审查期间,恰逢公安部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扫毒”专项斗争,这次专项斗争一举打掉了多个贩毒团伙,张晓玉所在的贩毒集团也在其中。公安部门通过审讯,从张晓玉口中得知李昌参与贩毒的事实,一边紧急联系部队,一边对李昌实施了抓捕。
  经过审理,李昌对自己的运输和贩卖毒品活动供认不讳。他自己说,这两年好像做了一场梦,过了两年麻木不仁、近乎疯狂的生活,幸好被发现得及时,若再这样下去,自己将跌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入狱后,李昌如梦方醒。
  曾经,李昌的家是温馨的港湾,是幸福的天堂,有慈祥的父母、贤惠的妻子、聪明的儿子、理想的职业,让周围人无比羡慕,生活过得快乐而浪漫,他也曾为自己拥有一个温馨的家感到骄傲和自豪。如今,家已经成了他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从此,父母妻儿将在邻居亲友间抬不起头,年幼的儿子缺少了父爱,年迈的父母无人赡养,一个美好的家庭就此破碎。


枯木逢春,入监集训踏上改造正途

  到了江南某监狱入监队后,李昌感到万念俱灰,悔恨与自责一直与其相伴。他经常一人独坐一隅,目光呆滞,甚至好几次试图自伤自残。
  针对李昌这种情况,考虑到他本人文化水平较高,又曾经是一名部队军官,监狱专门让心理健康指导中心派出有经验的心理辅导老师,对他进行一对一心理疏导。希望他放下思想包袱,不要自暴自弃,一切要朝前看。让他认识到虽然过去为了个人利益背弃了理想信念,犯下了重罪,但今后的路还很长,只要踏实改造,重拾进取心,仍然有很多的机会去为自己和家人谋求幸福。
  “无论监狱领导如何开导我,我就是无法释怀,无法面对自己,就觉得精神世界一下子崩塌了,再也无法振作。”李昌苦笑着说,“直到有一天,监区集中新犯到监狱教学楼南广场《盼》的雕像前,让我们为雕像擦拭灰尘时,我一下子控制不住泪流满面,感觉面前的雕像就是我的母亲。我猛然醒悟,我慈祥的母亲仍然在家里等着我。”
  从那以后,李昌像是变了一个人。入监队采用半军事化方式,训练立正、稍息、四面转法、三大步法等课目。这些训练让李昌回忆起当年在部队的情形,激发了他曾经作为一名军人的热情。他积极参加训练,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在入监队的集训任务。
  如今,李昌已经进入正常的改造状态。他就是希望父母身体健康,全家生活平安。自己会以积极向上的心态投入到日常改造生活中去,用良好的改造成绩抚慰亲人们受伤的心灵,争取早日回归社会,与亲人团聚。他在思想汇报中写道:一个热爱生活、珍惜生命的人,一定要自觉地保持着对毒品的警惕与戒备,要清醒地看透“毒魔”的真实面目,决不能为了一时之快,搭上一生。
  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美满幸福生活,请远离毒品,珍爱生命!
(文中人物为化名)
● 责任编辑:李爱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