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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简介《真凶并未走远》连载之二
第二章 排查(上)
不管怎么说，李慧只身一人处于血腥的杀人现场，的确显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胆量、镇定与冷静。除了用客厅里的座机连续给亲朋好友打了三个电话之外，她既没有报警，也没有及时抢救满身是伤的丈夫。要知道，她家的邻居王建设就是翼城县人民医院的院长，她甚至直接就可以拍门向邻居求救。
排查犯罪嫌疑人是凶案发生后刑警们的另一个“规定动作”。
当晚，调查访问启动时，第一个纳入警方侦查视线的就是案发后第一个踏入现场的李慧。
本来，李慧是死者的妻子——被害人家属，按常理该是唏嘘同情的对象。可是，死者的弟弟马朝新在赶到现场后为什么会上演了一出哭兄骂嫂的闹剧呢？
原来，马朝新知道，最近哥嫂的关系很僵，正在闹离婚。只是，等不及好聚好散，哥嫂的这段姻缘就以哥哥的提前退场而了断，而且这是一次惨烈而彻底的退场，这结局怎不让弟弟痛心疾首？
马朝新的举动不仅强化了办案人员心中那个关于情杀的猜想，而且拉开了马、李两个家族反目成仇的序幕。
对于马朝晖被害的疑云背后，李慧被视为了解开谜团的关键人物，甚至不少办案民警心照不宣地认为，她就是凶手。
凌晨两点左右，刑警邓里和宋镪在大姐李翠仙家找到了李慧。在他们进门之前，已经有北关派出所的民警坐在客厅里将李慧先行控制。邓里出示警官证叫她到公安局配合调查。李慧顺从地穿上外套和鞋，跟着民警就出了门。出门时，李慧穿的是一双白色的旅游鞋，鞋子特别干净，邓里当时就怀疑，那天天下着雨，她外出行走过，鞋子怎么会这么干净？案发后她换鞋了？换下的鞋又在哪里呢？
邓里他们在二楼的一间办公室讯问李慧时，董昀、李翠仙也先后被口头传唤，接受了刑警的询问。这一夜，刑警们一直忙到天亮都没有合眼。
根据他们三人向警方的陈述，并结合其他当事人的叙述和印证，下面将案发当晚每个关系人的行踪作个还原。这个还原的意义在于，每个关系人在案发前的运动轨迹就是案件侦破的起点，作案的时间、空间、地点、条件、背景、目的、动机、手段、可能性和现实性等等因素都蕴含在其中，就看你是否有双慧眼了。
好，我们一起睁大眼睛，故事开始了：
晚上11点多，李慧从外面开车回家，到了大门口习惯性地按了两下喇叭，不见丈夫出来开门。她停好车，只好自己拿钥匙开了大门。开灯后，发现门庭下有一滩血迹，她当时就想，会不会是丈夫自杀了？
因为这段时间，李慧和丈夫正在闹离婚。她准备离了婚就和一个叫李文浩的情郎结合，而李文浩那边也有家室，他的妻子宋元红为此事寻死觅活，一会儿说要跳楼，一会儿说要割腕，吓得胆小怕事的李文浩前几天总是呆在家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宋元红。他很担心因为离婚闹出了人命，还曾一再提醒李慧也多注意一下马朝晖，怕他也想不开。
就因为“自杀”二字曾在李慧的脑海里盘桓过，遇见相对应的情境，或许它自然就会蹦出来吧。
从门庭到客厅都不见人，这时，李慧面对着的是三扇紧挨着的房门，其中有两扇分别通往卧室和洗漱间，另外一扇则通往上二楼的楼梯。通往楼梯的这扇门和前面说的两扇门呈直角90度的相邻关系，而且是个双扇对开式的大门。
这时，李慧先到卧室、洗漱间门口查看情况，没有发现有人，然后她准备上楼。通过打开的左半扇门进到楼梯间，她向右一低头，借着客厅的灯光，就看见马朝晖躺在楼梯下面通向卫生间的狭小过道里。他的脸上、身上有血，由于光线暗，看得不是太清楚。
李慧站在门边喊了他两声“狗狗”，没有回答。她想着要赶紧叫人把马朝晖送到医院去。
李慧返身回到客厅，用手摸了一下口袋，手机不在，她就用电脑桌上的固定电话给大姐李翠仙打电话：“大姐，马狗狗也不知是被别人砍了，还是自己砍的，浑身是血，你赶快过来看一下。”
“在什么地方？”李翠仙问。
“在家呢。”
电话的那一头，李翠仙挂了电话就给同住一幢楼里的四妹家打电话说：“小娟（李慧的小名）家里有事了，两口子也不知道咋了，你和 我过去看一下。”说完，李翠仙就下楼了。
电话的这边，李慧紧接着又往婆婆家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丈夫的弟弟马朝新，她说：“胖能（马朝新的小名），你哥在家里出事了，你赶快上来。”
马朝新预感到大事不好，他放下电话就跑出屋子，冲着爸妈的房间喊道：“爸，妈，我哥出事了，我过去看看。”说着，马朝新就骑上一辆奔达牌女式弯梁摩托车往哥哥家赶。
李慧打完两个电话，心想，姐姐家和婆婆家离紫藤巷的距离都差不多，要十来分钟才能到，不如就近再叫个人，她立刻想到了董昀。
当时，桌上的电脑处于开机状态，但是是黑屏，当她无意中用电话线拉动了鼠标时，屏幕亮了，上面出现了游戏画面。
将近11点50分，李慧用她家的固定电话打通董昀的手机，她在电话里哭着说：“快到我家来，你哥出事了。”
即将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董昀与马朝晖夫妻俩都是朋友，他是翼城县公安局技术科专门勘查现场的技术人员。10年来，他出警勘查过的刑事案件现场，少说也有五六百个。不过，这次出场却成了他职业生涯的一个“滑铁卢”。
董昀在北关初中上学时就和李慧相识了，与马朝晖相识也足有10年。那时，董昀刚到翼城县公安局技术科，马朝晖在李翠仙承包的北关宾馆餐厅兼职当经理，而董昀是北关宾馆的常客。还有一件事情众所周知，董昀开的黑色捷达车的车主正是李慧的哥哥李志华。李志华也在公安局技术科上班，平时，他上班和外出办事，总是董昀车接车送的，在外人看来，董昀似乎就成了李志华的司机。董昀的妻子杜燕霞原来在北关宾馆当服务员，正是在李翠仙的撮合下，他们俩最终才走到了一起。婚后，杜燕霞在翼城的步行街开起了服装店，店面还是李慧的四姐以优惠价格租给他们小两口的。总之，董昀和李慧一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李家人一直视董昀为“自己人”。
接到李慧的电话，董昀只说了一句：“我马上就到。”妻子杜燕霞问他有啥事？董昀说李慧给他打电话说“狗狗”出事了，过去看一下。
董昀下楼发动了捷达车就往李慧家赶。他们两家相隔不远，开车三五分钟就到了。董昀日后解释说，他平时在生活中就有离不开汽车的习性，同事曾笑话他，就连上个厕所也要开车过去。
在李慧家门口，董昀看见李慧的红色POLO车停在那儿，大灯还开着，李慧坐在车里正打着电话。这是她在案发现场打出的第四个电话，是打给李文浩的。她告诉李文浩，家里出事了，但她并没有半点儿想叫李文浩过来的意思。毕竟，在这个敏感时刻，他是最不应该出现的人。
远远地看见董昀，李慧挂了电话哭着说：“快进去看看，你哥咋着咧。”
这时，李慧身后的大门开着半扇，开着的半扇门在董昀右手边，大门门庭下的灯也亮着。为了保护现场，他像老鼠一样沿着墙根儿进了院子，看见门庭下一大片像是用东西擦拭过的血迹。这时，李慧在他的身后也跟了进来。
客厅里有一条一人多宽的血痕从客厅中央一直延伸到通往楼梯方向的大门边。
在客厅通往楼梯的大门后边，董昀看见马朝晖仰面躺在过道里。董昀凑到离死者只有一米多远的距离，才借着客厅的灯光看见马朝晖脸色发白发青，而且是铁青的那种，身上有伤，脖子特别红，像缠着一条红绸子布似的。他还不知道那是如注的血流凝结之后形成的景象。凭着在技术科出现场的经验，董昀判断：人已经死了。
他从楼梯间退出来，朝着李慧摇摇头，这个镜头在电影里很常见：一位医生从手术室推门出来，头微微一侧，伸手摘下口罩，然后向病人家属摇摇头。下一个镜头一定是病人家属错愕、悲痛的表情，然后拉住医生的胳膊央求道：“医生，还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而现实的情况是，下一个镜头还没有切到李慧这儿，大门口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新的角色就要登场了。
排查犯罪嫌疑人是凶案发生后刑警们的另一个“规定动作”。
当晚，调查访问启动时，第一个纳入警方侦查视线的就是案发后第一个踏入现场的李慧。
本来，李慧是死者的妻子——被害人家属，按常理该是唏嘘同情的对象。可是，死者的弟弟马朝新在赶到现场后为什么会上演了一出哭兄骂嫂的闹剧呢？
原来，马朝新知道，最近哥嫂的关系很僵，正在闹离婚。只是，等不及好聚好散，哥嫂的这段姻缘就以哥哥的提前退场而了断，而且这是一次惨烈而彻底的退场，这结局怎不让弟弟痛心疾首？
马朝新的举动不仅强化了办案人员心中那个关于情杀的猜想，而且拉开了马、李两个家族反目成仇的序幕。
对于马朝晖被害的疑云背后，李慧被视为了解开谜团的关键人物，甚至不少办案民警心照不宣地认为，她就是凶手。
凌晨两点左右，刑警邓里和宋镪在大姐李翠仙家找到了李慧。在他们进门之前，已经有北关派出所的民警坐在客厅里将李慧先行控制。邓里出示警官证叫她到公安局配合调查。李慧顺从地穿上外套和鞋，跟着民警就出了门。出门时，李慧穿的是一双白色的旅游鞋，鞋子特别干净，邓里当时就怀疑，那天天下着雨，她外出行走过，鞋子怎么会这么干净？案发后她换鞋了？换下的鞋又在哪里呢？
邓里他们在二楼的一间办公室讯问李慧时，董昀、李翠仙也先后被口头传唤，接受了刑警的询问。这一夜，刑警们一直忙到天亮都没有合眼。
根据他们三人向警方的陈述，并结合其他当事人的叙述和印证，下面将案发当晚每个关系人的行踪作个还原。这个还原的意义在于，每个关系人在案发前的运动轨迹就是案件侦破的起点，作案的时间、空间、地点、条件、背景、目的、动机、手段、可能性和现实性等等因素都蕴含在其中，就看你是否有双慧眼了。
好，我们一起睁大眼睛，故事开始了：
晚上11点多，李慧从外面开车回家，到了大门口习惯性地按了两下喇叭，不见丈夫出来开门。她停好车，只好自己拿钥匙开了大门。开灯后，发现门庭下有一滩血迹，她当时就想，会不会是丈夫自杀了？
因为这段时间，李慧和丈夫正在闹离婚。她准备离了婚就和一个叫李文浩的情郎结合，而李文浩那边也有家室，他的妻子宋元红为此事寻死觅活，一会儿说要跳楼，一会儿说要割腕，吓得胆小怕事的李文浩前几天总是呆在家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宋元红。他很担心因为离婚闹出了人命，还曾一再提醒李慧也多注意一下马朝晖，怕他也想不开。
就因为“自杀”二字曾在李慧的脑海里盘桓过，遇见相对应的情境，或许它自然就会蹦出来吧。
从门庭到客厅都不见人，这时，李慧面对着的是三扇紧挨着的房门，其中有两扇分别通往卧室和洗漱间，另外一扇则通往上二楼的楼梯。通往楼梯的这扇门和前面说的两扇门呈直角90度的相邻关系，而且是个双扇对开式的大门。
这时，李慧先到卧室、洗漱间门口查看情况，没有发现有人，然后她准备上楼。通过打开的左半扇门进到楼梯间，她向右一低头，借着客厅的灯光，就看见马朝晖躺在楼梯下面通向卫生间的狭小过道里。他的脸上、身上有血，由于光线暗，看得不是太清楚。
李慧站在门边喊了他两声“狗狗”，没有回答。她想着要赶紧叫人把马朝晖送到医院去。
李慧返身回到客厅，用手摸了一下口袋，手机不在，她就用电脑桌上的固定电话给大姐李翠仙打电话：“大姐，马狗狗也不知是被别人砍了，还是自己砍的，浑身是血，你赶快过来看一下。”
“在什么地方？”李翠仙问。
“在家呢。”
电话的那一头，李翠仙挂了电话就给同住一幢楼里的四妹家打电话说：“小娟（李慧的小名）家里有事了，两口子也不知道咋了，你和 我过去看一下。”说完，李翠仙就下楼了。
电话的这边，李慧紧接着又往婆婆家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丈夫的弟弟马朝新，她说：“胖能（马朝新的小名），你哥在家里出事了，你赶快上来。”
马朝新预感到大事不好，他放下电话就跑出屋子，冲着爸妈的房间喊道：“爸，妈，我哥出事了，我过去看看。”说着，马朝新就骑上一辆奔达牌女式弯梁摩托车往哥哥家赶。
李慧打完两个电话，心想，姐姐家和婆婆家离紫藤巷的距离都差不多，要十来分钟才能到，不如就近再叫个人，她立刻想到了董昀。
当时，桌上的电脑处于开机状态，但是是黑屏，当她无意中用电话线拉动了鼠标时，屏幕亮了，上面出现了游戏画面。
将近11点50分，李慧用她家的固定电话打通董昀的手机，她在电话里哭着说：“快到我家来，你哥出事了。”
即将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董昀与马朝晖夫妻俩都是朋友，他是翼城县公安局技术科专门勘查现场的技术人员。10年来，他出警勘查过的刑事案件现场，少说也有五六百个。不过，这次出场却成了他职业生涯的一个“滑铁卢”。
董昀在北关初中上学时就和李慧相识了，与马朝晖相识也足有10年。那时，董昀刚到翼城县公安局技术科，马朝晖在李翠仙承包的北关宾馆餐厅兼职当经理，而董昀是北关宾馆的常客。还有一件事情众所周知，董昀开的黑色捷达车的车主正是李慧的哥哥李志华。李志华也在公安局技术科上班，平时，他上班和外出办事，总是董昀车接车送的，在外人看来，董昀似乎就成了李志华的司机。董昀的妻子杜燕霞原来在北关宾馆当服务员，正是在李翠仙的撮合下，他们俩最终才走到了一起。婚后，杜燕霞在翼城的步行街开起了服装店，店面还是李慧的四姐以优惠价格租给他们小两口的。总之，董昀和李慧一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李家人一直视董昀为“自己人”。
接到李慧的电话，董昀只说了一句：“我马上就到。”妻子杜燕霞问他有啥事？董昀说李慧给他打电话说“狗狗”出事了，过去看一下。
董昀下楼发动了捷达车就往李慧家赶。他们两家相隔不远，开车三五分钟就到了。董昀日后解释说，他平时在生活中就有离不开汽车的习性，同事曾笑话他，就连上个厕所也要开车过去。
在李慧家门口，董昀看见李慧的红色POLO车停在那儿，大灯还开着，李慧坐在车里正打着电话。这是她在案发现场打出的第四个电话，是打给李文浩的。她告诉李文浩，家里出事了，但她并没有半点儿想叫李文浩过来的意思。毕竟，在这个敏感时刻，他是最不应该出现的人。
远远地看见董昀，李慧挂了电话哭着说：“快进去看看，你哥咋着咧。”
这时，李慧身后的大门开着半扇，开着的半扇门在董昀右手边，大门门庭下的灯也亮着。为了保护现场，他像老鼠一样沿着墙根儿进了院子，看见门庭下一大片像是用东西擦拭过的血迹。这时，李慧在他的身后也跟了进来。
客厅里有一条一人多宽的血痕从客厅中央一直延伸到通往楼梯方向的大门边。
在客厅通往楼梯的大门后边，董昀看见马朝晖仰面躺在过道里。董昀凑到离死者只有一米多远的距离，才借着客厅的灯光看见马朝晖脸色发白发青，而且是铁青的那种，身上有伤，脖子特别红，像缠着一条红绸子布似的。他还不知道那是如注的血流凝结之后形成的景象。凭着在技术科出现场的经验，董昀判断：人已经死了。
他从楼梯间退出来，朝着李慧摇摇头，这个镜头在电影里很常见：一位医生从手术室推门出来，头微微一侧，伸手摘下口罩，然后向病人家属摇摇头。下一个镜头一定是病人家属错愕、悲痛的表情，然后拉住医生的胳膊央求道：“医生，还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而现实的情况是，下一个镜头还没有切到李慧这儿，大门口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新的角色就要登场了。
责任编辑：崔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