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90后父亲弑女之痛

　　6月3日，广西发生一起人伦惨案。年轻的农民工父亲韦乐残杀两个女儿，准备自杀后又放弃。
　　人们在震惊之余，不禁发出感叹：虎毒尚且不食子。是什么让这个父亲泯灭人性，制造出如此惨绝人寰的悲剧？
　　　 

两个女儿莫名失踪

　　时间拉回到2018年6月3日吧！那天13时许，家住柳州市柳江区里高镇的韦乐领着两个女儿到自家附近的一个小卖部买了点零食，后来便带着她们登家后面的“独山寨”去了。
　　由于当天气候较热，16时许，韦乐回到家里洗了个澡。不久，韦乐的妻子（下称“韦妻”）从外面回来，发现两个女儿都不在家，便问丈夫女儿在哪儿？韦乐说，她俩闹着要玩滑滑梯，去篮球场那边了。韦妻不再吱声，因为球场边有滑滑梯、健身器材等，小姐妹俩常常在那里玩耍。所以，韦妻放心了。
　　可是，时隔20分钟，还不见两个女儿回来，韦妻就有点担忧了！毕竟她们都还小，离开大人视线这么久，她怕两个活泼漂亮的女儿被人贩子拐走，抑或是掉入荷塘（球场旁边有个荷塘）就麻烦了！越想越觉得心慌的她，赶紧夺门而出，去寻找女儿。
　　其实，篮球场距离韦乐的家不足百米远，但韦妻到了那里，却没见到女儿。她便询问周围的街坊，都说没有看到她的两个女儿过来。沿途的那条小路旁，还有人正在洗衣服，可洗衣的人也都说没有看到这姐妹俩！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袭上韦妻的心头！于是，她叫丈夫过来一同寻找，依旧无果！
　　韦乐今年27岁，是里高镇东街村农民。夫妇俩之前在深圳打工，两个女儿也一直随他们生活。去年11月，一家四口才回到里高镇的家中居住，两个女儿插班上了幼儿园。掐指一算，他们一家人回里高镇也只有半年多时间，两个女儿对周围的环境还不十分熟悉！是否被人贩子给拐走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的韦妻，便发了一条微信给韦乐的堂姐（下称“韦大姐”），求其帮在朋友圈转发一下，并留意拉堡镇那边的情况。她之所以发给韦大姐，是因为韦大姐很喜欢这两个侄女，加之韦大姐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朋友较多……
　　韦大姐9年前嫁到离家38公里的拉堡镇去了，且一直在那边生活，逢年过节才回家。当她从微信中得知两个侄女失踪的消息时，开始并不在意。心想，老家还从未出现过拐卖小孩儿的事件，侄女肯定是跑到哪个角落去玩儿或是迷路了。于是，她请要好的朋友在附近寻找，又给家乡的另外两个同学打了电话，让他们一起帮忙。

　　过了17时，韦乐夫妇在镇上找了一个小时，仍一无所获。随后，越来越多热心街坊邻里参与其中，帮助寻找。
　　篮球场边有一个用不锈钢栅栏围起的荷塘，虽然该塘的水深只到成年人的膝盖，但是因为担心失踪的两个女孩儿可能掉入荷塘，于是镇上的十多名男子便自发下到荷塘之中，手拉手地将整个荷塘搜索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失踪的姐妹俩！她俩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踪影全无！
　　这样盲目地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参与寻找的热心邻里拨打了当地媒体热线，欲借助媒体的传播力，让更多的人参与其中。临近18时，韦乐的家人还向里高镇派出所报警求助。民警随即查看了镇上各交通要道的“天网”监控录像，但未发现姐妹俩被人带离此地。于是，派出所立即指派民警、协警共6人与镇上的居民一起，在事发地点附近的山上，警民共40余人展开了拉网式的搜寻。
　　19时许，韦大姐得知两个侄女还无音信，便向家人要了侄女的照片，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寻人启事，并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照片里，大侄女扎着两个羊角辫，粉色带花的连衣裙下面穿着牛仔裤；小侄女顶着稚气的短发，一身大红格子连衣裙。两人比着胜利的手势举过头顶，站在滑梯上笑得非常灿烂。

　　图片及文字发到朋友圈之后，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刷爆了朋友圈！所有人的心都被揪了起来！到了22时，韦大姐再次打电话询问情况，得知侄女仍未找到后，便和丈夫开车回里高镇老家。一进门，韦大姐看见堂弟韦乐坐在楼梯口，眼睛泛红，充满血丝。她猜测堂弟刚哭过。而坐在一旁的堂弟媳则显得较为平静，与往常无二样。
　　韦大姐在堂弟对面坐了下来，关切地询问事发的经过。韦乐说，中午1点多钟，我带着女儿去小卖部给买了点零食，然后就和她们到山上去玩……
　　“1点多钟太阳那么大，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带她们爬山呢？”韦大姐不能理解，便埋怨他。

两个女儿的各种传说

　　“你们上山和下山的时候碰到过熟人吗？”韦大姐想，山下有水泥台阶通到半山腰，早上和傍晚都有很多村民去锻炼，此时也应有人路过吧。如果有，看他们知不知道孩子的去向。

　　韦乐解释说，因为是中午，所以未见有人来往。而下山的时候女儿闹着要玩滑滑梯，就跟我分头下山了……
　　东街后山有三条上山的石阶通道：一条通向滑滑梯所在的篮球场，另一条通往韦乐的老屋后面，再有一条则是靠近韦乐给孩子买零食的小卖部。按照韦乐的说法，他是带女儿走到石阶尽头的半山腰后，吃完了零食，两个女儿从滑滑梯的方向下山的，他自己则走了屋后的道路回家洗澡。之后，发现女儿一直没有回来，才四处寻找！
　　听罢，韦大姐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孩子中暑了，被别有用心的人拖走？否则，怎会不翼而飞？！
　　此时，尽管时间很晚了，但仍有上百名街坊邻里与民警一道参加搜索，夜以继日地在寻找失踪的孩子。他们带着手电筒，走山路爬岩洞，挨家挨户找，一直搜索到4日凌晨3时许仍无果！于是才决定暂时撤下山去休息，天亮之后，搜山行动继续。柳江公安分局刑侦大队派来8名警力增援，并带来了一条警犬参与搜寻。但是，依然没有结果。
　　由于失踪的女孩儿生死未卜，所以各种说法甚嚣尘上，线索也不断传来，尽管真假难辨，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其家属也决不放过。11时许，根据热心网友提供的线索，失踪姐妹的家属忙赶到几十里外的忻城县安东乡去寻找，却发现这条线索实际上与失踪的姐妹俩无关。可家属并不气馁，希望大家继续帮助留意失踪孩子的行踪轨迹。
　　事发已经过去一天了，有网民开始揣摩，是不是韦乐重男轻女，把女儿卖了换钱？因为有人听说韦乐还想要第三胎来搏一搏——看是否男孩儿，毕竟他父亲去世时只留下他这么一根独苗；也有的认为韦乐喜欢吃喝玩乐，又好赌，欠了不少外债！是不是另有所图——杀女骗取保、以解燃眉之急？要不然，他怎么会在资金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还帮两个女儿在幼儿园购买人生意外险呢？！更有甚者，称韦乐的两个女儿已经遇害，就死在篮球场旁的荷塘里，已被打捞上来了……
　　信息可谓林林总总，莫衷一是。但警方很快出来辟谣，声明两个女孩儿仍未找到！希望网民不要散布不实之言…… 
　　5日上午，韦乐的家属与民警、协警继续在事发地周边的山头搜索，参与搜索的警犬增加到了5条。民警在事发地点周边展开了入户走访，挨家挨户向居民们征集线索，查找失踪女孩儿的下落。刑警还出动了无人机，对事发地附近的3个山头进行空中搜索，但仍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韦乐也没闲着，尽力配合民警上山指出自己和女儿走过的线路。韦大姐和几位村民也在场，他们见证了韦乐告诉警方的过程：当时我和女儿喝了AD钙奶和八宝粥，并且很快找到了被扔掉的垃圾所在的位置——半山腰的草丛里。
　　在场人都看到，这是水泥路的尽头。韦乐说，女儿就是坐在这里吃完了零食……而再往上，是陡峭的山壁，没有路，也没有人会去攀爬……
　　　 

两个女儿的父亲被锁定为凶手

　　经过两天两夜的搜寻和查看天网监控，民警发现韦乐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比如，韦乐在小卖部帮女儿买食品时，老是看监控摄像头！另外，民警排查上山路口的监控时，发现里面显示韦乐和两个女儿一起上的山，可下山却只是韦乐一人，始终未见两个女儿。而韦乐一直无法解释清楚这一点……下午，韦乐被里高镇派出所的民警带走了。
　　其家人不知所以，便打电话过去，得到的答复是：在协助调查。
　　傍晚，民警带着警犬和无人机从已经反复搜索多遍的山上撤了下来，一些热心的街坊邻里仍不肯放弃，趁着天还没黑继续在山脚附近来回搜寻。

　　韦乐的家属从民警那里得知，他们正在排查事发时段前后出入事发地点的可疑车辆，希望能从附近的“天网”监控录像中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柳州市公安局的领导非常重视两个小姐妹失踪的事，刑侦支队已经抽调精干警力增援柳江区警方，全力推进寻找失踪女孩儿的工作。
　　可是，心急如焚的韦乐家属没有等回韦乐！据悉，韦乐已被带到了位于拉堡镇的柳江公安分局刑侦大队。
　　7日，民警去到韦乐家中通知其家属，目前最大的疑点已经集中在了韦乐身上，但韦乐始终只有一句话：你们认为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然后缄默不语！民警希望有跟韦乐交流顺畅并且值得其信任的亲人去与他沟通一下。
　　韦乐生性孤僻，跟家人也少有交流，相对沟通稍微多一点的是其大伯父和二堂姐（下称“韦二姐”）。民警从他们口中获悉，韦乐命运多舛，身世令人心酸：在他10岁那年，其父亲因吸毒过量而死于荒野。时隔一个多月，他母亲又离开故土改嫁他乡再未回来。留下韦乐一人，孤苦伶仃。韦大伯心痛侄子，收留了他，并将他抚养成人。18岁时，韦乐就到广东打工去了，只告诉家人说是在工厂工作。具体在哪个厂从事什么职业，家人一概不知。只知道他和妻子是在网聊中认识的，他从广东回来，才带着妻子与家人见面。他们结婚至少有七八年了，夫妻俩长期在广东打工。去年11月，他的妻子带着两个女儿回到里高镇家中居住，韦乐在今年1月也回来了。因而，他对韦大伯还有点感情，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于是，民警经商量，决定由韦大伯和韦二姐去跟韦乐做思想工作。去前，韦大姐还叮嘱韦二姐：不要刺激韦乐，先找到小孩儿再说，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都不是大问题。如果他真的把小孩儿卖了，我们可以赎回来。
　　当天晚上，在拉堡镇刑侦队里，面对韦大伯和韦二姐，韦乐仍咬定原先的说法。其他，同样闭口不谈。
　　结束见面后，民警曾问韦大伯：是否相信韦乐的说法？韦大伯摇了摇头，然后对民警说：恳请你们不管用什么高科技手段，也一定要向韦乐问出小孩儿的下落来……
　　韦大伯和韦二姐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不久韦乐终于抵赖不下去了，于是向警方如实供述了自己因个人家庭矛盾、债务纠纷等方面的原因，将两个女儿杀害并藏尸在里高镇东街后山的全过程……
　 

为何杀害两个亲生女儿

　　10月30日上午，韦乐涉嫌故意杀人案一审在柳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进行审理。
　　公诉人指控，2017年以来，被告人韦乐因其性格问题，把夫妻关系紧张及手头拮据、被催债等因素归咎于家庭，逐渐产生了杀害其两个亲生女儿的想法。2018年6月3日14时许，被告人韦乐以游玩为由，将两被害人韦美（6岁）、韦丽（4岁）骗至其居住地的后山“独山寨”山顶。在废弃石屋内，韦乐利用两被害人躺在其腿上休息之机，用双手分别掐住二人颈部致其死亡。而后，将尸体移至石屋西北侧崖边藏匿。翌日凌晨5时许，韦乐又再次将尸体转移至崖下更隐蔽的石缝中。之后，韦乐编造谎言，欺骗四处搜寻被害人的亲属和村民等。
在法庭上，韦乐对杀害女儿的动机给出的理由：“我是担心自己坐牢后无人能照顾好孩子。”
　　原来，韦乐因妻子好赌不顾家，夫妻矛盾渐深。2017年3月，韦乐失去工作后，开始沉迷赌博并购买地下“六合彩”。没有经济收入，他就靠刷信用卡、借网贷筹措赌资。他先后在近10个网贷平台上借钱，截至案发被抓获时还欠债20万元左右。
　　韦乐在法庭上说，我曾问过妻子，要是自己还不上贷款，如果又因为信用卡诈骗罪被判刑，你和女儿怎么办？
　　韦乐认为妻子没有谋生的能力，无法照顾好女儿，又担心被控信用卡诈骗罪入狱后女儿无人照顾，因而对自己和两个女儿未来的生活悲观失望，遂产生了杀死女儿后自杀的极端想法。
　　于是，他带着两个女儿登上“独山寨”山顶的废弃石屋处，用两手同时掐住两个女儿颈部致二人窒息死亡。可女儿死后，自己又无勇气自杀了……
　　在法庭上旁听的韦妻才意识到，这一切的根源，或许真的跟丈夫在外的债务有关。之前丈夫在广东打工，每个月挣四五千元，这对于抚养四口之家来说，比较吃力。于是，夫妻俩带着孩子回到柳州，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毕竟，高薪的岗位不要韦乐，低薪的工作他又不愿做。而借的钱就像无底洞，怎么还都还不完！两个女儿马上要放假了，过不了多长时间又开学，没钱供给她们！丈夫可能压力山大，下个学期他若没本事送小孩儿上学，别人会耻笑他。自己和丈夫今年都是27岁，二十出头当了父母，两人没有经济基础，还要养两个孩子，根本承受不起生活的压力！平日里，丈夫除了抽烟喝酒，我们还喜欢打牌消磨时间，并没有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去努力寻找工作上。而丈夫不爱说话，有心事不与人沟通，喜欢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
　　但是公诉人认为，韦乐受成长环境的影响，存在人格缺陷，对生命缺乏尊重，对法律没有敬畏。他还抱有错误的人生观、价值观，对包括妻子在内的其他人完全没有信任感。他亲手剥夺两个亲生女儿的生命，犯有故意杀人罪，提请法庭对韦乐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韦某的辩护人指出，韦乐从小就缺少父母的教育，的确存在性格缺陷。他没有前科，认罪态度好，从被拘传之时到庭审，始终能如实供述犯罪事实。请求法庭慎用死刑，判处韦乐死缓。
　　在最后的陈述中，韦乐说：不管法院怎样判处，我都能接受，只是请求法院尽快作出判决。
　　（文中两名受害女孩儿为化名）

● 责任编辑：王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