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彩礼（下）

  　沈乾坤与陈小敏相亲八天后即下彩礼订婚，确定2014年5月10日举办婚礼。沈乾坤记挂父母为他的婚事负债累累，购买结婚用品时拒绝小敏再买金挂坠并说：先拿彩礼1万元给我父母还点债，等我有钱了补给你家。为此陈家退了婚，归还了所有礼金及三金。

她负我 一起死

  　2014年５月９日，退婚后老陈带女儿小敏及全家回到打工地常州。５月10日，原本筹备操办婚礼的日子，沈乾坤垂头丧气地回到安徽六安工地上班。工友们都知道他是回家结婚的，都一个劲儿地跟他讨喜糖喜酒吃，拍婚纱的老板催他去拍婚纱照，沈乾坤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抬不起头来，很丢人。打工的人心里有事也就是喝酒消愁，周围的人文化浅说不出道道来，没人能开导你，沈乾坤一个人住，连个聊天的都没有，很孤独，吃不下睡不着，脑子全乱了，难受得不行。长这么大，没被人耍过，到哪儿都跟工友相处得跟兄弟似的，跟小敏掏心掏肺，她却负我，一点儿余地都不留，就有了杀死她的念头，与她一起死。沈乾坤看见鞋带晾在阳台上，就揣在了裤兜里……
  　在工地呆了十来天，沈乾坤与小敏通过几次电话和微信，内容都是沈乾坤想恢复关系，小敏拒绝。沈乾坤决定要见她一面。５月21日，沈乾坤从六安搭动车到常州，给小敏打电话：我到了，在新北区，给你过生日住过的那家旅馆，等你来!半小时后小敏到旅店门口，她怕沈乾坤纠缠，执意不肯上楼，两人在酒店对面的农行门口聊了半小时左右，沈乾坤保证不会强迫她发生性行为，小敏这才跟沈乾坤上楼进了房间。进屋后，两人趴在床上对话：
  　沈乾坤：我对你好不好？
  　小敏：好！
  　沈乾坤：那就别管那么多，我不会让你吃苦，尽我的能力让你过好，我们还能重新开始。
  　小敏：你要三年内在城里买套房子，那就能再交往一下。
  　沈乾坤：买房子可以，我能等你三年，那你能等我三年吗？
  　小敏：我也不确定。
  　沈乾坤：你心里有我就别在乎我有房没房。
  　小敏：恐怕我爸不同意。
  　沈乾坤：婚姻是个人的事，不能全听父母作主，你到底爱过我吗？
  　小敏：说不清楚，只是喜欢。
  　小敏捧着手机翻看，沈乾坤躺在旁边思绪沸腾：想起了操办彩礼及为小敏购买首饰的不悦；想起了与小敏同居期间，每天上班累得半死，下了班还得给小敏烧饭洗衣；想起了长跪在准丈人面前被众人羞辱；想起父母上门乞求陈家不要退婚；想起了介绍人传达陈家对他的种种指责；想起了虽然陈家退还礼金，却白花掉几万元……
  　看看趴在床上若无其事翻看手机电子书的小敏，他咬咬牙：我把她看得比父母都重要，她却不把我当回事，被她伤到如此地步，她却满不在乎，你负我，死去吧！怨恨，压抑，愤怒轰然爆发，他抽出裤袋里的两根鞋带，从身后套住小敏的颈脖，膝盖顶住她后背，双手使劲抽紧鞋带。小敏想翻身挣扎，但无济于事，她没来得及发出呼救就身子发软，因窒息而死亡。
  　切记，情感纠葛期间不宜单独在封闭场合见面，以防不测。
  　结婚了还能离婚呢，订了亲当然可以反悔可以退亲，沈乾坤承受不了这些，狭隘的恋爱婚姻观，迟早得出事。虽说感情的培养与相处时间长短不一定成正比，但是短暂相处肯定不能完全了解一个人，也不可能让对方下决心死心塌地跟你一辈子。
  　沈乾坤把小敏尸体放在卫生间，上街购买刀片及鼠药，先割腕自杀未成，吃了两包鼠药后昏睡过去，第二天早上却醒了，又上街买了三瓶农药喝下去，结果全吐了。他打出租车到郊区，找到条小河跳了下去，水太浅又没死成。上岸后找根绳子挂上树，人刚吊上去绳就断了……横竖死不成，他靠着树根给介绍人及小兄弟沈飞打了电话：我，我把她给杀了！沈飞一惊：杀了谁？沈乾坤：小敏！沈飞：啊，真的，在哪儿？赶紧投案吧！一心奔死的沈乾坤这才一拍脑门想起了还有条生路，当天即向当地派出所投案自首。

法律形同虚设  

  　提审时问过沈乾坤：“知道《婚姻法》规定的结婚年龄吗？”他说：“知道。男的22周岁，女的20周岁。”
  　问：你和小敏都没满结婚年龄，为何急于恋爱结婚？
  　沈：我们老家像我这个年龄的大多有孩子了，我已经算晚的了。大家都这样，感觉你再不相亲结婚就不正常了。一般都是先结婚，年龄到了再领结婚证，反正结婚证也不派啥用场，有没有无所谓，好多人等年龄到了也不领结婚证。
  　问：没有结婚证怎么能领准生证生娃呢？
  　沈：生孩子不要啥准生证，我们那儿大都不止生一胎，哪有啥准生证啊。孩子生出来医院都有出生证，凭出生证就能报户口，就能上学，所以结婚证没啥用。
  　问：你准备生几个孩子？
  　沈：起码得生俩吧，现在说这话没意思了……他双手捧着脸低头抽泣起来……
  　不由想起了笔者家小区菜场卖蔬菜的那对安徽夫妻，大大小小生了五个娃，不上幼儿园，两个满地跑，菜篮子里还躺了俩……伴随早婚的是早育多育，“超生游击队”随处可见，四十出头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不算稀奇，这个群体大多文化水平较低，从事体力劳动，经济能力在城市中处于底层，子女的成长与父母的素养及经济能力有关，超生的孩子们被父母关爱的程度及受教育程度不容乐观。他们两代人的轮回就要比城市居民多出一代人来，长此以往，整体国民素质怎么能提高？现实中，打工群体是户口所在地不见人，居住地管不着，这种乱象何时了？
  　1981年1月1日起施行的新婚姻法第六条规定：“结婚年龄，男不得早于22周岁，女不得早于20周岁。晚婚晚育应予鼓励。”2002年9月1日起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人口与计划生育法》第十八条规定：国家稳定现行生育政策，鼓励公民晚婚晚育，提倡一对夫妻生育一个子女；符合法律、法规规定条件的，可以要求安排生育第二个子女。 
  　“法律的权威源自人民的内心拥护和真诚的信仰，每个公民都是法治国家的守护者，法治的制度、理念和精神渗透到全社会的每个角落，渗透到每个人的精神中。”这样的美好愿景，需要几代人的共同努力。
2014年11月17日， 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沈乾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沈乾坤、陈小敏他们，工作生活在城市，但仍遵循农村习俗，如同中国式过马路一样，早恋早婚早育在外来打工者中是普遍现象，婚龄比同龄城市人口相差十年左右，还没有规划好人生就面对复杂的情感婚姻事件，难免乱套。这个城市每年因年轻新市民情感婚姻纠葛引发的恶性暴力案件居高不下，占故意杀人、故意伤害案件的70%，给社会带来的不安全因素显而易见。
  　春节将至，是扎堆相亲的日子，人有这个需求，挡也挡不住。那么怎样才能让闪恋闪婚尽量靠谱一点？一个字——慢。步调尽量慢下来，相亲定亲，结婚生娃，都不妨慢一步。试想，沈乾坤与陈小敏如果能晚三五年再谈婚论嫁，心智都成熟一些，结局肯定不是这样，处理情感婚姻纠葛的能力与阅历及素养一定有关。
（江苏省常州市检察院监所处杨建昌为本文提供帮助）
（文中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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