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秘密战

　　赵寿山也看出老蒋消灭杂牌的用心，率队撤往黄河岸边。中共中央派南汉宸率团慰问，八路军河防部队萧劲光旅帮助十七师整训。赵寿山学习八路军进行整训，部队面貌焕然一新。
　　赵寿山十分钦佩共产党人，专访延安，向毛泽东请教共产党的政治工作经验。十七师地下党决定把吸收新干部和轮训老干部作为工作重点，帮助赵寿山组建师教导队。这个教导队按照八路军的政治工作训练，引起国民党特务的注意。升任三十八军军长的赵寿山，索性把师教导队升为军教导大队。这个教导大队的学员都是进步青年，来自全国十多个省份和归国华侨，学员毕业就是见习官，担任排长、司务长等下级军官。学员的分配任命尽管也走国民党的规定程序，但赵寿山总是按照共产党的约定予以批准。三十八军的战地服务团、干训队，也都由共产党人掌握，把政治工作搞得轰轰烈烈。
　　1939年2月，中共陕西省委决定成立三十八军工委，蒙定军任书记，胡振家和郝克勇任委员。
　　蒙定军是陕西旬邑人，1928年参加共产党领导的旬邑暴动。1929年9月，中共陕甘区委决定开展兵运工作，旬邑特支书记崔维峻派崔廷儒、蒙定军、辛俊贤等进入冯玉祥部，1931年又转到杨虎城的三十八军。蒙定军长期在三十八军军部参谋处做人事工作，十分了解这支部队的人事和历史。1937年奉命转到十七师任中尉参谋，组建地下党支部任书记；1938年任三十八军特派员，1939年秋任三十八军工委书记。这时，蒙定军已经升任十七师参谋处上尉科长，掌握了该师的人事权。胡振家是三十八军的老人，一直在这支部队做上层工作，已经当上十七师的参谋处长。
　　三十八军工委的工作，遍及本军各部队，又向上发展到第四集团军。1940年，国民党实行“防共、限共、溶共”政策，要求所有军官必须入党。陕西省委向中央请示，中共中央就此发出五四指示，提出新的方针：“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待机而作，反对急性和暴露。”这段文字，减去后面七个字，就是著名的“十六字方针”。这个方针，又成为全党秘密工作的指导方针。根据中央的指示，“在国民党强迫入党时，即加入之”。三十八军的地下党员也就势加入国民党，进一步取得隐蔽条件。
　　蒋介石始终忌惮这支西北军劲旅，又下令三十八军换防，把三十八军置于日伪军和中央军的包围之中。眼看蒋介石要把这支部队搞掉，赵寿山忧心忡忡。三十八军工委请示省委，决定发动起义，不打八路军红旗，不倒抗日大旗，这支部队就叫西北抗日同盟军！
　　中共组织在三十八军已有多年积累，早就想彻底摆脱国民党特务的监控，现在起义定能手到擒来。没想到，就在预定起义日期的前一天，接到八路军彭德怀副总司令回电：“顾全大局，不可起义。”此刻，国共合作抗日就是大局，中共的政策规定是不挖友军的墙脚。
　　一场大火已经点燃，又要由点火人将其熄灭。由于起义前进行了公开动员，有人叛变逃到重庆告密，三十八军的地下党组织暴露了。蒋介石密电第四集团军司令孙蔚如：逮捕三十八军蒙定军、郝克勇等46名共产党员！这封电报先到了秘密党员办公室主任姚警尘和情报处长成子慎手中，三十八军工委紧急应对，和赵寿山商定“赖顶、假送、硬保、换送”等应对计策。后来，蒋介石又几次下令调人“受训”，三十八军工委总是设法应付。
　　为此，陕西省委军委书记汪锋和三十八军工委成员张西鼎曾专门去延安向毛主席请示。毛泽东指示要进一步扩大统一战线，防止蒋介石要消灭三十八军的阴谋和日伪的军事突然袭击。三十八军工委加强警惕，成立了党的保卫队，专设了秘密电台。保卫队侦察发现，告密的军统特务聂伯林就潜伏在军部机要室任职。于是，通过赵寿山批准，以违反军纪为名将其处决。
　　1942年，蒋介石又要调赵寿山去重庆受训。国民党军队的将领最怕上调，从李济深到张学良，调到中央就被老蒋扣押，人身安全不保，部队也被老蒋吞并。赵寿山又一次想到起义，但八路军前方总部彭德怀还是不批准。
　　三十八军工委的工作遇到难关，派郝克勇去延安向上级请示，赵寿山则要求郝克勇当面向毛主席汇报。“娃呀！你这次去身担大任，一是千方百计请求毛主席把杨先生创下的这个摊摊保存下来，一是要把叔这个屁红子变成正红。”陕西土话，“屁红子”是淡红色靠近共产党的人，“正红”才是正式党员。赵寿山急切想加入共产党，已经多次提出申请。
　　郝克勇到延安，先向西北局汇报。又由欧阳钦带领，到枣园面见毛主席。毛泽东和郝克勇谈的很广，从经历聊到学识，从秦腔聊到易经。对三十八军情况更要问到细节，赵寿山等上层人物的历史背景和思想动态，工委每个党员的具体情况，毛泽东都要了解清楚。从1942年年底谈到1943年年初，毛泽东用几个昼夜的时间听汇报，不厌其细。
　　做秘密工作的到延安都要更名换姓，毛泽东问了郝克勇的舅家姓氏，取了名字“范明”，郝克勇从此变成范明。得到毛泽东耳提面命的范明，接替蒙定军任三十八军工委书记，成长为西北战场的敌军工作高手。蒙定军则奉命去重庆陆军大学受训，改任三十八军西安办事处主任，负责赵寿山同延安联系的秘密电台，又在赵伯平领导下，组建西安军事情报组。
　　说起来，范明同西北军也是两代的渊源。范明原名郝克勇，陕西临潼人。父亲郝鹏程是个木匠，自幼好武，考入西安讲武堂，成为清朝新军的军官。辛亥革命时，西安新军组织敢死队，郝鹏程第一个攻上满城，立下头功。喜好结交的郝鹏程又开了个骡马大店，十三条江湖好汉结拜，杨虎城称呼郝鹏程为六哥，这十三人组成后来杨虎城部队的骨干。郝鹏程与陕西早期党员魏野畴等人也是朋友，还让郝克勇认共产党员王福祥为干大。郝鹏程勇敢善战，杨虎城坚守西安时负责守北城墙，又参加冯玉祥北伐作战。冯玉祥转向蒋介石时，郝鹏程当面顶撞杨虎城，愤而辞职。西安事变爆发，郝鹏程再次应邀出山，任西安东关公安分局长。
　　郝鹏程钦佩共产党，家里就是陕西省委的地下交通站，几个儿子都参加了共产党。郝克勇年少志高，随大哥到上海求学，正赶上九一八事变，就积极参加上海学联组织的赴南京请愿，1932年加入共青团。失去组织联系后，过了一段四处求职的流浪生活，又回到家乡。在西安上东北大学，加入民族解放先锋队，组织一伙青年幻想闯出第三条路，最终还是选择共产党领导的安吴青训班。郝克勇在学习期间申请加入共产党，毕业后进入国军十七师工作。这支部队的首长都是郝鹏程的弟兄，郝克勇管赵寿山叫叔。
　　三十八军自1931年就有中共的秘密党组织，但工作却是起起伏伏，主要是政策左倾，“要兵不要官”，可只有士兵又无法掌控兵权。进入抗战时期，中央虽然结束了左倾领导，但在友军工作中，对上层统战的方针尚不明确。
　　毛泽东听了范明的汇报，高度肯定三十八军工委的工作，能够把上层统战工作同地方武装实力结合起来，这是陕西党做统战工作的典范。毛泽东批评过去的左倾盲动，脱离群众脱离朋友。现在是抗日统一战线，不能挖人家墙脚。中央决定同意赵寿山入党，而且对赵寿山完全信任，向他公开三十八军秘密党员的名单。中央还决定，三十八军工委直接受中央领导，由毛泽东单线指挥。
　　

● 责任编辑：崔勃